小瞎乞江湖游 第459章 风雪葬剑复茫然

李天一摸着身侧的轩辕剑与由碎片回炉重塑成的人鼎剑，他决定，先去葬剑！

到了他这种超脱境界，哪怕不修卜卦也能冥冥中察觉到天地的一些心思，心知这两柄气运对冲之剑不适合现世，每当现世契机来临时，都将是一场宿命浩劫，他与上宫乙如此，千年前的剑神亦如此，都将惹得天地动荡，人间生灵涂炭。

若说现世便是浩劫，李天一该毁去两柄剑防止后世浩劫降临才对，但，这两柄气运之剑同样是对天地很重要的东西，一旦毁去人间气运因果便会混乱，进而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至于一直随身携带以防两柄剑的现世？

李天一没有此念，实在太麻烦了，且天下浩劫的爆发也非仅两柄剑的原因，两柄剑更多是一种催化的作用罢，神剑不出，天意不显，史上人心自发演化爆发的浩劫同样没少出现。

轩辕与人鼎的处理，最好存放在某个无人问津的隐秘之处，直到下一任应劫子的出现，天意指引其前往拔剑，就如同千年前剑神那般的处理。

现在摆在李天一面前的问题，是去哪葬剑？

李天一轻抚人鼎，思索片刻已有决定。

剑神冢已经暴露，轩辕剑葬在那儿，迟早会被慕名访冢的江湖人盗走，不过人鼎剑倒是可以继续立在那儿，毕竟人鼎剑堪比鼎重，饶是天下人知了人鼎剑在剑神冢中，也没人能扛着人鼎剑从雾林深处走出，安稳的很。

而轩辕剑，李天一准备去一趟古金州，葬在曾经上宫乙的寝宫，一处入云的雪山之上。

想罢，李天一撑腿起身，飒然告别顾青。

又是数年过去。

雪山山脚，葬好人鼎剑的李天一终于慢悠悠地赶到了目的地，他穿着一袭单薄白衣，敞着胸怀，一头白发随风肆扬，却不觉有半分冷意，轻拍了拍腰间轩辕剑，只身走入暴雪寒风中，他的白与天地的白融为一体。

不知过去多久，李天一踏过一具又一具冻死的尸体，走到人迹罕见的山巅，在山巅有一座宫殿，为李天一提供了歇脚之地。

“这里，就是乙的住所吗？”

李天一头一次来这，不免升起好奇。

咚咚咚！

李天一礼貌性敲响陈旧的大门，意外的是，竟真有人来开门了。

吱呀——

大门敞开，出现在李天一面前的是一位颤巍巍拄杖的老姬。

“小戊？”

李天一大胆猜测。

小戊点点头，看着来人仍似少年的脸庞，心中止不住涌现复杂情绪，既有上宫乙被眼前人所杀的恨意，亦有当年欺瞒的愧意，若当初她没欺瞒，也许两人就不会走到今日的下场。

她张了张嘴，几十年没与人交谈的她好一会儿才想起如何说话，沙哑道：“甲……你……来……了，大姐……要是……知道你……来看她，许会……很高兴。”

“我来了。”

李天一颔首点头，一时间读懂了很多。

原来上宫乙化为冰晶消散天地后，小戊在雪山上为她做了衣冠冢，而小戊，似一直在陪着乙，从没离开过。

“我来迟了。”

李天一低声道。

“进来……坐坐吧。”

小戊记起了如何说话，逐渐流畅起来，说罢拄杖转身往里走，李天一在后捎上大门，风雪顿时一止。

没多久，小戊带李天一来到一处空旷大殿中，殿中有篝火直燃，主座处挪去了杂物，突兀有块墓立着。

小戊寻来几张灰蒙蒙的蒲团，抖落灰尘后叠放在篝火旁，低声歉道：“自从大姐死后，你是第一个走过雪山来拜访的人，没准备什么，还请多担待。”

“无妨。”

李天一不嫌脏，一屁股坐下，他面向那座墓，低沉道：“这是……”

“这是大姐。”

小戊端来一杯热水，解释道：“那个位置是大姐最喜欢躺着的地方，我不通什么葬礼习俗，想大姐在这儿最舒服，索性就葬这了，每日我也好陪着。”

李天一点点头，一时沉默不知所想。

小戊几十年独居生活也练出了沉默的性子，李天一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人在篝火噼啪作响中沉默，一时竟也和谐得很。

最后李天一打破了和谐气氛，缓缓开口叙起从无头佛庙认识乙开始，有关乙的一切，直至说到他贯心的那一剑。

小戊平静听着李天一最终亲手杀死乙的结局，没有任何反应，若在三十年前，她会不顾一切和李天一拼命，若在二十年前，她会俱声泪下控诉李天一种种的不是，然后拔刀相向，若在十年前，她会虚与委蛇，与李天一饮上一杯毒酒。

但现在，她太老了，既拼不了命，也没力气控诉李天一的不是，双手的不停哆嗦更没了毒害李天一的能力，且，她很快就能下去陪大姐了，也就差不多看开了。

生老病死乃人之轮回，她虽恨李天一杀死上宫乙，提前结束上宫乙的一生让其离开她很久，但此仇恨已随着她逐渐入土很快就能与上宫乙重聚，也就逐渐看淡了，何况，比起杀死李天一，让李天一一直留在人间活在煎熬中，反倒更像复仇。

而且，以李天一如今的状态，貌似还会煎熬很久很久。

小戊盯着李天一没有一丝皱纹的脸，如枯井的心境掀起了快意的涟漪。

李天一喝完热水，便将腰间剑摘下。

“这是……轩辕剑？”

小戊跟着上宫乙不知看过多少次轩辕剑，自然认得此看似平平无奇的天下第一剑。

“这柄剑，我想放在这。”

李天一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以及对天地气运的一些看法。

“这柄剑本就是大姐的东西，你想还回来，那便放这吧，我活着会帮忙看着，我死后……想必除你外也没人会到这儿来，就算来了也不一定识货，除非是你说的那什么应劫子的有缘人。”

小戊无所谓地点点头，接过轩辕剑插进篝火里，一如上宫乙曾经那般的随意，将剑当作了烧火棍，平平无奇的外表加上篝火的衬托，任谁也会一眼忽略而过，当作是柄破剑。

李天一没久呆，点点头便告辞而去，只是出到门外，在风雪中他又陷入了茫然。

葬剑忙完了，接下来，他又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