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老虎狗 第433章 最后一舞（十）

轰隆隆巨响，激荡的劲气，像大海汹涌的波涛向四周涌动。方圆十几里全被波及，大地震动，飞沙走石。尘土扬起到天空，变成灰蒙蒙的颜色。

战马嘶鸣，搏杀的将士对面看不到人影。惊惧的战马，四处乱窜，双方都无法稳定战阵。这也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战场，相比萧离和明善的战斗，残忍的厮杀就像个笑话。

渊后嘴角翘起，只看这气势，就知道这是萧离和明善舍命一击。不用看，她也知道结果。明善必然伤势更重，甚至失去战力。至于萧离，这一下，怕是也剩不下几成功力了。

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七彩双翼陡然展开：“孩子，杀了金奢狸对你我都好。你若再拦住我，就莫怪我无情了。”

南风不是不在乎噬神姬，她只是没想杀了金奢狸来解决这件事。换成别人，或许轮不到渊后动手。毕竟她只是善良，又不是伟大。

玉骨鞭卷起重重幻影，回头冲金奢狸喊：“还不快走！”

金奢狸真的不喜欢她，因为见她第一眼起，好像所有的人，包括萧离在内，都要听她的话。但此时，若是要抛下南风不管，独自逃命，这种没义气的事儿，她可干不出来。

大喊一声：“发！”

身边护着她的凉州骑，早就准备好了，对准渊后就是一波箭弩。

“不知死活！”渊后彻底没了耐性，眼下她再也不用顾忌什么。因为那边萧离和明善已经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个渔翁，她做定了。

身子一晃，来到半空。七彩双翼伸展，变大到十余丈方圆。

双翼抖动，好像一根根羽毛被轻风吹拂。下一刻，一道道羽毛似的光射向地面，惨呼不止，中者立毙。这个时候，渊后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她本就没有这个习惯。

漫天七彩的光，绚烂，夺目，若不是死亡就在眼前，很值得停下当前的一切，欣赏这一幕的美丽。

纷乱的光，从天空射向地面，就像迤逦的美梦中的景象。

南风把长鞭舞动成一片光影护住自己，随即飞身后退，拉住金奢狸远远避开，又冲向花惜所在。因为这傻女人，是唯一一个仰着脸，欣赏那些七彩流光的笨蛋。

渊后愤怒已极。她自幼身份尊崇，母亲是天都渊后，父亲是一代神话的不平道人，把她养大的叔叔，是当今人间第一的九公。自己，更是到了天都历代渊后无法达到的境界。神游之上，身负神技流彩虹，修成秘术离魂。

可看到南风，顿觉一股挫败感。自己生的女儿，女儿生的女儿，竟都是愚笨至极的蠢人。

七彩双翼收拢，化作一道巨大虹光。渊后伸手一抓，握在手中，虹光犹如自天而降的鞭子似的抽下来。

南风已来不及带走花惜和金奢狸，尤其花惜这个笨女人，拖着阿满，好像不够力气似的。

渊后有心出手，必要杀了金奢狸，根本不会给她们逃的机会。

南风玉骨鞭收回来，双手将鞭抻的笔直紧绷，用尽全力去挡落下的那道虹光。渊后已起了杀心，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一式下去，谁生谁死。

机不可失，让萧离缓过劲儿，跑来拦她，又要费好些功夫。

南风闷哼一声，当即吐血，虹光落下，轰的一声，把她拍的五体投地。虹光不减落势，砸向金奢狸……

没人能够阻止。

这个时候，战场还处在萧离与明善全力一拼之后的余波之中。尘沙扬起，遮住了天空本来的颜色……

渊后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这世上能让她感觉到阴寒的，只有一样东西——涅盘业火。

萧离来了，苍白色的业火，绽放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你真烦人！”渊后大怒：“为什么要拦我？”心念一动，七彩虹光爆出刺眼的光芒。

轰的一声，七彩光芒四射，白色莲花凋零。

萧离双腿直没入土中，大喊道：“听我说——”

渊后玉手挥出，又是一道虹光，如鞭子似的抽过来：“我不要听你说。杀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不舍得，就当赔我女儿渊月的命吧……”

不可理喻。

萧离冲身后大喊一声：“走！”

他也不知道今天的局面如何收拾，与明善一击，几乎耗损大半功力，满以为明善重伤，今日之事就此了解。可渊后终究存了杀金奢狸的心。

可这不能怪渊后。

萧离扪心自问，如果换成自己，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当学会用别人的角色，看所有发生的事，心中便再也恨不起来。

有句话说，存在就合理。其实想一下，这世上就没有不合理的事情。

他双手拍向大地，一声狂啸：“起……”

汲取大地生机，瞬间将全身功力催到巅峰，业火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旋涡，又是拼命的气势。

渊后大怒：“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阻我者，皆可以死！”渊后七彩双翼舞动，一飞冲天。人在天空旋转一圈，身上泛起流动的虹光。双翼忽地收拢，像个游隼似的猛冲下来……萧离和之前的明善一样，借助大地之力，燃烧生命本源，拼命的催动业火。他不期望能击败渊后，只愿奋力一拼，能拼个两败俱伤，让渊后战力大损。

只有这样，或许能保住金奢狸一命。

巨响震天，巨大的波动，就像一阵狂风席卷四周。战场上这些人，还没从萧离与明善一击的强大气势中抽身出来，就又被这一击剧烈的波动，吹的人仰马翻。

仿佛一阵飓风，不是把人吹的飞出去，就是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远处的三千魔卫，护着重伤的明善。神游之上，又修身心合一之道，即便被萧离打成重伤，却于性命无碍。他要感谢渊后，不是渊后对金奢狸动了杀心，萧离岂会舍弃自己去救人。

眼前的局势真是美妙。他重伤，萧离半伤，只有渊后功力巅峰，貌似掌控一切。

明善嘴角一丝冷笑，在这个战场上，能掌控一切的，只有他自己。

脚踏大地，真身不坏，汲取大地生机，燃烧生命的本源。不过一瞬间，他便凝聚功力，身上闪动电光，双手颤抖，隐隐闷雷声响。

忽然，明善拔地而起。

机会，只要人还活着，总是会出现。

人在半空，一式大威天龙轰然落了下来。同一时间，念动噬神咒……

世事无常，渔翁是谁，直到此刻都不敢言定……

轰……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当萧离被震的大口吐血的时候，渊后脑袋里的噬神姬突然发作……

当渊后噬神姬发作的，顿时失去力气的时候，明善的大威天龙也落了下来……

当世三大高手，神游之上的修为，每个人都是全力一击。那气势，那劲道，已经不能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

这不是战场，更像一个舞台。萧离，明善，渊后的舞台。他们恣意发挥出本身修为，向所有活着的人，展示一个人可以强大的什么程度。

方圆几十丈，没有一个活人，除了被南风护住的金奢狸等。其他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来得及惊骇，就已然被激荡的劲气震碎脏腑，呜呼哀哉……

三人一击的气势，让天地也变得昏暗起来，分不清方向，看不到苍穹……

等到尘埃散尽，再次露出天空的样子，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南风这才发现，这一片大地深深陷落，那一击，竟直接把此处的战场，生生的震出数丈深的大坑来。无数裂纹延展向四周，也许是离着大江太近，竟隐隐的有水渗出来……

“萧离……”南风大喊，她太清楚方才那一击的力量……

金奢狸冷眼看着这一切，期望这一切就此结束，但也害怕结束，因为那代表萧离已经死了。

花惜和阿满也凑过来。

阿满沉声道：“都死了？”

花惜说：“不会的，好人才不长命，萧离又不是好人。”

阿满说：“一个人是好是坏，不应该由爱他的人评论，也不该由恨他的人评论。抛开爱恨，别的人好像也不在意好坏。这么说来，其实人，没有好坏之分……”

一声呻吟，三个人影从大坑深处的土里钻出来。气氛忽地又紧张，金奢狸一颗心揪起。三人都好好的，这事儿没完……

萧离看着两人，忽地大笑。明善也笑起来，渊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体内气血逆转。明善那一式大威天龙，劲气穿透身体，又是在她脑袋噬神姬躁动，无法凝聚功力的时候。如今，她的伤好像是最重的，连站立都很勉强。

身子一晃，盘膝坐了下来。

明善笑道：“师姑，你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结局吧。”

渊后冷冷看向萧离。萧离说：“谢谢，谢你刚才那一式，手下留情。”

渊后眼神冰冷，毫不掩饰的后悔。

明善摇头：“师姑呀师姑，这可不像你，出手留情，哪是渊后的风格……”身子一晃，也坐在了地上。

萧离身子晃了两下，赶紧催动心法，运转大涅盘经，空灵一式强纳天地之气入体。眼下，他是唯一还有战力的人。

“你输了。”萧离说：“到此为止吧！”

明善冷笑：“我还有黑甲军，杀人屠城不在话下，你怎么会觉得是我输了呢？眼下的局面，输的人，只有师姑一个。”

渊后心痛，这好像是事实。她非但没能掌控天下，再创天都。至如今，似乎已经是孤家寡人……

萧离深吸一口气：“不，输的是你。南风，破了他气海，废了他修为……”

南风犹豫一下，挥动玉骨鞭……

明善冷笑：“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你该清楚，即便是此刻，我拼死一击，能带走在场的任何人……”

萧离轻皱眉头，冲南风使了个眼色。明善不是在威胁，他说的是事实。

明善看着他：“或者你可以试一下。”

萧离深吸一口气：“那就还是我们之间，分胜负，论生死吧……”

明善看向渊后，笑道：“萧离，对师姑下手，你是不是也有些不舍得。就像刚才，她明明能要了你大半条命，可事到眼前，不但心软，也手软了。”渊后冷笑一声，不屑与两个晚辈呈口舌之快……

“可以心软，不能手软。也许，真的应该先杀了渊后……”阿满突然开口：“无谓不舍，等他们在缓过来，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金奢狸很赞同儿子的看法。

渊后瞧一眼阿满：“萧离，你这个德性，却是生了个好儿子。这么小的年纪，就有了一代枭雄的潜力……”

阿满说：“只怪，你非要杀了我母亲。”

渊后冷笑：“我虽然重伤，但想杀我，尽可一试……”

“父亲——”阿满叫道：“你能犹豫，这是最好的机会。她既对母亲起了杀心，便不能留。”

萧离怎下不去手，若非方才渊后临时收了三成力，自己此时怎么还能站着。

渊后冷笑：“那你来吧……”

萧离叹息：“我的承诺仍然有效。”

“那你只是你的承诺。”阿满说：“没有人会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承诺，她就是想杀了母亲。难道你要把母亲的性命，寄托于渊后的善良。”

金奢狸点头，一死了之，一了百了。杀人是最笨的法子，但有时候不得承认，这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萧离看一眼阿满：“你的事情，还要靠渊后的慈悲。”

阿满说：“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不愿杀她？”

金奢狸说：“住嘴，你父亲自有他的道理。”

“母亲，你还看不明白么，他只是不够心狠，也不够手狠。”阿满冷笑：“或者说，他把你的命，看的和渊后一样。”

萧离皱眉，却见阿满忽地横刀过来，架在花惜脖子上，冲萧离说：“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死，你是选花惜姨娘，还是渊后。”

金奢狸大叫：“你干什么？”

阿满说：“母亲，如果非要选一个人活，我肯定选你。”

明善哈哈大笑：“不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人活着，就是在不停的选择。选择失去什么，选择得到什么。”

花惜瞥一眼阿满，虽然钢刀在吼，却也不怎么害怕。因为这更像是玩笑，而且她也赞同阿满的**。于是说：“是呀，杀了渊后，便去掉一个大危险。萧离，不要想着左右逢源……”

“姨娘说的是，或许这不是他的心软，只是所有男人都有的弱点。毕竟这个渊后，连我这个孩子看了，也觉得漂亮的不像话。”

花惜哼的冷笑：“孩子，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也是这个德性。就是用我的命威胁，你父亲也不会如你所愿。男人嘛，锅里的，碗里的，嘴里的，就像狗咬骨头一样，不愿意松口。”

萧离冷着脸，走过去，寒声道：“放开……”

阿满一抖肩膀，放开花惜。花惜还恼呢，敲着阿满的脑袋：“你这孩子，也是个没骨气的。”然后看着萧离，说：“杀了渊后……”

萧离皱眉：“阿满的事，还得靠她出力。”

金奢狸说：“不是还有那个人间第一的九公么，他也能救阿满。难道你是骗我的……”

两个女人，这是第一次，达成统一的意见。她们看向南风，要让南风表态。南风与渊后毕竟血脉相连，人又善良，怎会和这两人一路。

阿满喊：“姐姐，你也不赞成？只有杀了这两人，日后才会有清静安宁的日子。否则，后患无穷，永无宁日……”

南风看着萧离，她的神情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事情要解决，但尽量不要杀人。

萧离还没说话，南风就说：“我来废了他们……”玉骨鞭一甩，两道鞭影，分别击向渊后和明善，要废了他们气海，让她们成为废人。失去修为，也就是普通人而已，再也不用顾忌……

萧离心惊，南风太冲动了。眼下渊后和明善的确重伤，但神游之上的境界，临死一击，依然威力无边。

果然，明善大喝一声，伸手抓住玉骨鞭。催动凝聚出的一丝大金刚神力，竟把玉骨鞭牢牢抓在手里。

心有灵犀似的，渊后挥手一道七彩的光，劈进南风体内。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时候，其实战力最高的人就是神游上境的南风。其他人，包括萧离在内，都算不得威胁。

正因如此，渊后和明善，才会同时出手。这不是默契，而是情势所逼，不谋而合的选择。

南风一声惨呼，萧离上前抱住，也被震的不停后退……

阿满叫一声：“父亲！”提刀上前，噗的一声，长刀自后腰入，前腹出……

萧离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阿满就已抽出长刀。他人虽小，力量却大，拔刀之力，把萧离带的甩向一边。

那边的明善和渊后喘息不定，见到这一幕，也都震惊不已。

金奢狸和花惜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阿满长刀举起，再次砍向萧离咽喉……

渊后闷哼一声，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身形闪动，便抓住刀身，举掌对准阿满脑袋拍落。手掌还没落下，渊后忽然惨呼，双手抱头。阿满斜刀上劈，还好萧离手快，抓住渊后衣角，将她往后扯。三人撞在一起，摔倒在地上。金奢狸反应过来，尖叫道：“阿满，你是不是疯了……”

阿满冷笑看向渊后：“难道萧离没有告诉过你，噬神咒，我也会。”

萧离忍住疼痛，惊道：“明浩鸿？”

“当然是我，一直就是我。”阿满阴阴一笑：“三个神游之上的绝世高手在，哪有我出面的机会，何况其中有两人想吞噬我神魂，让我彻底陨灭。”

明善哈哈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到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后悔才是。”阿满抬头看向天空：“你救我，待我恢复如初，与黑龙神魂彻底融合。我知道的，你就也会知道。你又何必谋划无边杀戮，提前唤醒我呢。”

明善吐出一口浊气：“因为我不敢确定，到时候醒来的是你，还是黑龙的神魂。我不能去赌……”

阿满轻轻一笑：“这便是你的弱点，从来不敢赌。因为，你骨子里是懦弱的，不然这许多年来，又何必隐藏自己，暗中谋划这么大一盘棋。若是明着来，或许你早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走到萧离面前，阿满看向南风，柔声说：“姐，我回来了。”

南风惊愕难言，莫名的恐惧起来。

阿满又说：“不要害怕，萧离，渊后，明善，此时三人就和废物一样。威胁不到我，更威胁不到你……”

“死吧！”金奢狸持剑飞刺，心中再无犹豫。阿满回头一眼，金奢狸的剑顿在中途，再无法向前一寸……

萧离长叹一声，贯穿的刀伤汩汩冒血：“明浩鸿，你赢了……”

阿满一笑，童稚的脸上，显现莫名的诡异：“萧离，你还是那么聪明，我功力未复，毫无自保之力。但神魂强大，世间绝无如我者。此刻，你们三位都没了战力，这一片天地就是我的世界……”

阿满小脚用力跺地，一股黑气，像是一道水波，从他身上荡漾开去……

“王，王，王……”

无论是黑甲军还是凉州骑，着了魔似的呼喊着。如摩崖，风羽，博毅等人，都是天地合道的修为，虽不受神魂之力影响。但本来是战友的，立刻红了眼睛，仇人似的杀向他们……

阿满扬天长啸：“姐，看到了没有，这天地又落到了我的手里。”

南风大叫：“住手，浩鸿你住手……”

阿满指着萧离和渊后：“姐，我绝不会像他们那样，错过时机。你可知道，他们一番拼杀，其实就是想让我死，吞噬我神魂，让我彻底陨灭……杀……”

在他神魂之力影响下，战场上的将士们都已失去自我，呼喊着冲杀过来。最先赶到的就是明善的三千魔卫，一波陨星弩，明善就地打滚，却也没能躲过去。弩箭穿透身体，好像把他钉在了地上……

萧离和渊后好一些，南风还有功力将射来的弩箭挡开。而且，她是这一场屠杀中，唯一不会被伤害的人。

“住手，明浩鸿你住手！”南风嚎叫着。

“姐，我知道你不舍得。但有时候，不舍得也要舍得。凡是能威胁到我的人，都不应该活着。五年前，就是萧离，差点让我神魂俱灭。”

“你先停手……”

“你救不了他们……”心念一动，金奢狸啊了一声，连人带剑直接刺向萧离，一剑洞穿胸膛。

金奢狸意识清醒，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咬破舌尖，一阵想要冲破脑门的疼痛，拔出长剑，反手刺向阿满。

阿满举刀一格，把金奢狸震倒在地。

“我虽功力未复，但你还没有向我出手的资格……”

“你疯了……”南风一边大叫，一边挥舞长鞭，把魔卫射来的弩箭挡开。

“每个人都是疯子，明善，渊后，萧离，谁又不是呢？明善不疯，他能谋划一个二十年的局。渊后不疯，他能用离魂秘术占了青萝的身子。萧离不疯，当年为了杀我，会凝聚涅盘业火，和我同归于尽……”

“那是因为你该死……”萧离爆喝一声，劲气激发，身上的血便从两处伤口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喷在空中，刹那变成白色，轰的一声点燃……

涅盘业火，以鲜血为引，燃烧生命本源，焚毁世间万物……

萧离用尽最后的力量飞扑过来，就像五年前一样。

可他没有扑住阿满，花惜和他撞了个满怀，张嘴咬住了他的脖子……

阿满冷笑：“你以为五年前的事，还能再来一遍么，不可能的。我……”

长剑当心刺入，南风咬着牙：“你疯了……”

阿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叫道：“姐……”

南风松开长剑扑上去，慌张的样子，好像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姐，为了萧离，你要我死……”

“不，不……”南风叫着：“我不会让你死的……”真气喷涌而出，灌入体内：“我带你走，远远的，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阿满咧嘴笑，血从嘴角流出来：“一家人，是呀，只有你，只有我，对了，还有红月，她还没有叫我舅舅……”南风啊的长啸，似乎后悔刺出那一剑，狂暴的真气，拼了命的输出去，她也在燃烧生命，乌黑的头发，慢慢的变得有些花白……

金奢狸愤力的把花惜搬开，花惜却还像个发疯的母狗似的，两眼通红，龇着牙要把萧离撕碎……

萧离心道：不对……

渊后也意识到了。人若死了，这花惜又怎么还受神魂影响。

“杀了他。”凝聚生机，猛地拍入萧离体内。如今只有萧离的涅盘业火，能彻底解决神魂之力无比强大明浩鸿……

南风还沉浸在悲痛中，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几乎把一身神游上境的真气，全注入到阿满体内。

阿满忽地睁开双眼，真气爆发，一下把南风震飞开去。翻身而起，便是一式天龙灭世……

萧离被轰的一声拍入地下，阿满阴阴一笑，头顶一股巨力袭来……

明善还没死，神游之上，怎么容易死呢。他浑身都被陨星弩穿透，活向抑制刺猬，但这并不影响他向渊后那样，发出最后一击……

“你还不死，坚强……”阿满抬手一掌打在他胸膛上，肉眼可见的一条龙影穿入他身体，将他冲上半空。

他也被反震之力震落在地，双脚一紧，萧离已抱住他双腿：“你还是跑不掉！”

轰……

涅盘业火瞬间将他包裹，散发着无尽阴寒气息。

气息过处，本已失掉自我意识的人全都清醒过来，一个个的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南风尖叫着，爬向那团业火。这个结局，对于她或许是最悲惨的，因为她要同时失去两个男人，两个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重要的男人。

她听到了萧离的声音：“这一次，再不会有人救你……”

她也听到了阿满的声音：“你以为，你还能如愿。命与命是不一样的，你的命，换不了我的……”

南风也要冲进去，却被金奢狸和花惜按住。她们不是怕南找死，而是怕她去救已经变成明浩鸿的阿满……

女人呀……

渊后和明善，都已无法动弹。但他们知道，如果萧离没有成功，他们的下场，或许不如萧离……

南风嚎到嗓子有点沙哑的时候，那团涅盘业火突然爆开。萧离远远的摔飞出来，身上还晃动着微弱的火焰，但双眼一片绝望，说不出话来……

再看阿满，短小的身躯站立着，但这剩下一具发白的骷髅。

南风再也不喊了，金奢狸心碎了一般的痛。

一股冷风吹来，每个人好像才从噩梦中惊醒。

可有的时候，当你以为噩梦已醒的时候，噩梦才真的开始。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回荡这一个声音：“我说过，命与命是不一样的，我可以死，但永不消失……”

白色的骷髅，被轻风一吹，像是一阵轻烟飘向空中。转眼间，幻化成一条小龙的样子。

“萧离，还真要谢你。若非你涅盘业火相助，我也不可能与黑龙神魂彻底融合……”

“我看到了终极，看到了永生，看到了天地之外的天地……”

“我需要力量，生命才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五年前发生在天都的事情，再次重演。

无数将士，拿起手中的刀，抹像自己的脖子。片刻之间，血气冲天……

天空中，龙的虚影越来越清晰，慢慢的好像变成了明浩鸿的样子，五年前的明浩鸿，那个霸道绝伦的帝王……

渊后无语，明善无语。

萧离一样无语。他看向南风，看向花惜，看向金奢狸，又看向渊后。

渊后苦笑一声：“真后悔，五年前就应该杀了你！”

同样的话，她已经说了很多遍。

天空一阵奇怪的波纹，波纹过处，好像换了颜色。

蓝蓝的，是大海的波涛。

青青的，是高山，是草原……

三人同时惊愕出声：“山海大阵！”

许多年之后，雪山幽谷。

这里是天都故址，扒开经年的积雪，厚厚的冰层下面，能看到天都原本的模样。金砖玉瓦琉璃顶，就像传说中的天国。

这是大战之后，萧离第一次见到九公。老头还是那个样子，奄奄一息的，好像随时会死一样。

“我没想过，你会在这里。”萧离说。

九公看他一眼：“我一直在这里，这个地方，无疑是这世上最安静的所在。”

“终极是什么样子的？”萧离问。

九公一笑：“哪里有终极。当你看清了，才蓦然发现，尽头不过是另一段路的起点。”

萧离沉默：“可那么多人死了。我问过明善，他一身本事怎么修来的。他说，是不平道人的手札。我问过渊后，不平道人可曾留下些什么。她说，只有一封简短的信笺。他们两个，谁在骗我。”

“都没有骗你。”九公说：“师兄却只留下了信笺，所谓的手札，是我写的。”

萧离苦笑。

“现在不好么？”九公说：“渊后在天涯海阁。我摆下山海大阵，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噬神姬。生的女儿很漂亮，她有机会弥补过去对渊月和小雅的亏欠，心无遗憾，才能更进一步。金奢狸成为一代女帝，我早觉得，女人心软，执掌天下，或许会是苍生之福……”

萧离依旧苦笑。

九公说：“我的路，没有到尽头。你的路呢，继续前行，还是留在原地？”

“我想回头。”萧离说：“就像很早的时候，在太平镇的日子。和一个叫九公的平凡老头，喝酒，吃狗肉。”

九公呵呵一笑，挥动衣袖，漫山积雪尽被吹散，露出脚下冰封的天都。寒冰之中，一道淡淡的黑影游动。

“黑龙的神魂，我困在此处。”九公说：“你可以灭了它，也可以像我一样，去看一下亘古的故去，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离转身离开。

九公摇头：“世事如棋，总有一双手摆弄一切……”

“但这世上不需要神……”

九公说：“我不觉得自己是神，也不觉得可以摆弄所有人。”

萧离回头：“但你的局，已经把所有人，当成了棋子。”

“不，没有人是棋子。谁都可以在这盘棋局上落子。我，只不过是第一个落子的人。”

萧离一阵沉默：他，从未落过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