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欲浊流 第4章 外公

正如老头所想的一样，烛智磐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自幼无父无母，从小就跟着外公一起乞讨，外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外公白天带着他乞讨晚上就和十几个乞丐挤在一间破庙里，破庙里只剩一个泥身神像，门已经破败的脱落，里面的四根柱子都已经倒了一根，走进去真不知道这个破庙还能坚持多久，这间已经破败不堪的破庙就是他们温暖的家。

冬天他们会一起挤在破庙的西北角互相取暖，日子虽然很苦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偶尔也会有争吵，但是十几个乞丐平日里还是互帮互助有说有笑，谁今天乞讨的多了也从不吝啬，有的时候捉只老鼠什么的还能加个餐。

初春的晚上寒意还是很重，晚上大家挤在一块地上铺满厚厚的稻草，因为都是乞丐他们连床被子都没有，所以十几人都是侧身挤在一块睡觉，把自己的前胸贴在别人的后背上互相取暖，两边的两个比较年轻一点，所有人把烛智磐护在中间，以烛智磐为中间，两边的乞丐全部侧身头朝着烛智磐。

因为天气还是有点冷，两边的两个乞丐就在所有人都睡好后在上面再铺一层稻草，又在他们自己的后背再堆一堆稻草，然后才回窝里睡觉。

因为烛智磐还小大家都比较照顾他，他又总是嚷着要和外公一起睡，所以他们祖孙两总是睡在中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外公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个乞丐把烛智磐从外公的怀里悄悄拽出来，一把搂在怀里就往外走，烛智磐揉了揉眼睛问：“王伯你干嘛这么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

那名乞丐轻声说：“王伯昨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地方有野鸡下的蛋，王伯带你去吃野鸡蛋好不好？”

烛智磐一个小乞丐平日里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听有野鸡蛋吃立马就不困了：“那我去把外公叫醒，我们一起去。”

烛智磐正要从王伯怀里下来，王伯却没有让他下来的意思：“你外公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多睡会，我们去把野鸡蛋拿回来再给你外公煮一锅鸡蛋汤好不好？”

烛智磐躺在王伯怀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开心的笑了：“嗯，好。”

王伯看着烛智磐那只有孩子脸上才能看到的笑容没有说话，眼角有一丝丝的湿润。刚出破庙没走多远烛智磐就说：“王伯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王伯年龄大了还是个瘸子抱着烛智磐有些气喘地说：“那好，你不能跑回去告诉别人，不然你外公今天就喝不到鸡蛋汤了。”

烛智磐天真的笑着点了点头：“好。”

王伯把烛智磐放下来走在前面烛智磐跟在后面一路上有说有笑，而王伯今天带着他故意走偏僻的小路，而且是他没走过的偏僻小路，走了好久烛智磐问他：“好累啊王伯，都走半天了还要多久能到？”

他却不回只是安慰他说：“不远了，很快就到。”

王伯一路上一直用这句话安慰着烛智磐，却始终不知道离王伯所说的野鸡蛋到底有多远。

他们俩一个在后面抱怨一个在前面安慰走在小路上，当他们经过一处村庄时，有几只狗从村里冲出来冲他们汪汪地叫着。

烛智磐见有狗叫撒丫子就跑，王伯站在原地从地上捡起一块土泥巴一边吓唬狗一边冲着烛智磐喊：“智磐别跑回来。”

王伯这边那些土泥巴站在原地吓唬狗，狗冲着他龇牙咧嘴汪汪地叫骂着。烛智磐那边有几条狗从田里直接追了过去，王伯这边喊他回去，可身后这几条狗不答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狗回去了。

烛智磐本打算回去找王伯，可害怕又被狗追就站在那不敢回去空嗓子喊了两声王伯，见没人回应就自己寻找回破庙的路。

王伯拿着土泥巴举在手里一边吓唬着前面的狗一边往后退。等狗都回去了又着急忙慌的去寻找烛智磐，一边找着一边喊着烛智磐，找了半天也没人回他，就急着往回走，一路上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孩子，一路走一路打听，有一个看到的人都指向破庙的方向，告诉他孩子往那个方向跑去了。

王伯听了急得直跺脚，嘴里不停地骂着那几条畜生：“坏事了，这几条狗娘养的，哎！”

说着急冲冲地追了上去，可王伯毕竟年龄大了还是个瘸子，他哪里能追的上一个孩子。

王伯一路一瘸一拐地往破庙方向一路小跑，离破庙老远就能听到一个孩子在破庙里嚎啕大哭。

破庙里只有一个孩子趴在草堆里的一具尸体上哇哇大哭，王伯一瘸一拐地走到烛智磐旁边怕打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智磐乖，别哭了，你外公只是去另一个地方了。”

烛智磐伤心欲绝一只手直接打掉王伯的手冲他大吼，嘴里哽咽了两下歇斯底里的朝王伯大吼：“王瘸子，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外公？”

王伯听到他喊自己瘸子顿时心头冒出一股邪火，他真想上去扇眼前这个孩子两巴掌，要知道他是最记恨别人叫他瘸子的，但是他还是强忍了下来，毕竟他只是个孩子，毕竟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都死了，自己一把岁数了干嘛跟一个孩子较真呢？更何况孩子又懂什么呢？王伯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的孩子嘴里又不停地安慰着：“智磐乖，你外公走了，以后你就跟着王伯，只要王伯还能讨但一口吃的，王伯就不会让你饿着了。”

烛智磐从外公的尸体上爬起来跪在尸体面前，一边哭一边推着王伯：“王伯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推搡间破庙大门处走进来一个乞丐和两个衙役，两个衙役走到他们面前朝他们喊：“起来，起来。”

说着就要抬外公的尸体，烛智磐死死抱着外公的尸体嘴里哭着喊着不让衙役抬走外公：“不要，你们不要抬走外公，外公他还活着。”

王伯一边安慰着烛智磐一边伸手将他抱起，刚进来的乞丐见状也上前帮忙，两个乞丐把烛智磐从外公的尸体上分开，王伯直接将他抱在怀里。两个衙役也将尸体抬上担架就要往外走，烛智磐哭着闹着在王伯的怀里挣扎着，一只手伸向外公的方向。可他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从王伯怀里挣脱呢？只能眼睁睁看着衙役把他外公的尸体抬走。

看着烛智磐不停的哭闹，王伯和另一个乞丐都留下来安慰烛智磐。

直到夜幕降临十几个乞丐都纷纷回来，看着烛智磐不停地哭闹，都于心不忍纷纷安慰，只有一个乞丐嫌他的哭闹，太过闹心大声呵斥：“不就你外公死了吗？我们这些人早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哭什么哭？”

听到他的呵斥声烛智磐的哭声更大了，旁边就有其他乞丐教育他：“好了，好了，他外公刚过世，他还是一个孩子你让他怎么样呢？”

那乞丐也自觉理亏一头扎进草窝里：“睡觉，睡觉，睡觉。”

烛智磐哭哭啼啼一晚没睡，也没人说什么，前半夜吵得没人安稳，直到下半夜其他人都呼呼睡了，可怜了王伯陪着他一夜没睡。这一夜对于王伯来说就是一种煎熬，直到凌晨烛智磐哭累了才慢慢睡着，王伯抱着他进草窝里。

次日所有！所有乞丐都出去了，留下王伯和烛智磐还在草窝里睡觉，还有一些昨晚的剩饭。

大白天的烛智磐被噩梦惊醒，王伯也被他的举动惊醒，王伯打着哈欠安慰着烛智磐，烛智磐的情绪也平和许多，只是不停的哭泣，烛智磐问王伯衙役把他外公抬到哪去了？

王伯知道他要去找他外公的坟墓，害怕他一个孩子承受不住就含糊其辞的说他也不知道，等过几天他出去打听一下再带烛智磐去看他外公。然后王伯端来剩饭给烛智磐吃，烛智磐哪有食欲，被王伯连哄带骗才吃了一点。

晚上所有乞丐都回来了，烛智磐挨个问他们自己外公被抬哪去了，却没人肯告诉他。

又过了两天烛智磐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这几天王伯一直没出去都是在破庙里照顾烛智磐，每天吃一顿还是其他乞丐乞讨回来给他们留的。

这天烛智磐趁王伯一个不留意偷偷跑了出去，他四处打听，打听到如果镇上有乞丐死了，就会被衙役们抬到了镇子西边的一个山坡上埋了。

烛智磐听到后就一个人跑出去找外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天黑了他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黑夜里他一个人，他害怕极了，一个人一边哭着一边四处乱闯。

可能是上天垂怜，他半夜找了一个草垛，他坐在草垛旁哭了半天，他擦了擦眼泪找到被人拽过的一面，他拽了几把稻草只拽下来几根，根本拽不下来，他又围着四周四处试试，拽了许多覆盖在外面已经发黑的有点腐烂的稻草堆在被人拽过的那面，然后自己就这样睡去了。

天亮他醒了，看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他想回去可他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大清早的，别人都还在睡觉，他看了看四周惊恐不定忽然他想起外公以前跟自己说过，往南走，那里有一个地方，那里没有乞丐，那里的人都很好客去冷那里就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他心里想着然后又看了看南边便不再迟疑。就这样烛智磐一个人踏上了寻找外公所说的那个人间仙境的路上。

当老头问他的时候，烛智磐只是告诉老头，他从小就没见过爹娘，自己从小就跟外公在外乞讨，三个月前外公就死了。

说到这烛智磐便没了心情吃饭，趴在桌子上左手扶着碗，右手拿着筷子下半截插在米饭里，像似受了委屈一样埋下头慢慢抽泣了起来。

老头看他都哭了，也不忍心再问下去，赶忙安慰他，安慰了半天烛智磐的情绪才能慢慢平缓下来。

吃完饭老头起身刷锅，刷锅时又开始忍不住问他要去哪，烛智磐告诉他外公说的那个地方，他想去那个不会挨饿的地方。

老头笑刷着锅了笑说：“你外公说的那个地方离这很远，我听镇上算命先生说这几天可能会有大雨，你先在我这住几天吧，等这几天的雨过了你再赶路也不迟。”

烛智磐摇了摇头说：“不了，我想趁着雨还没下去下一个村子。”

老头本就穷的揭不开锅也就没有挽留，又问：“那你每天都吃什么？”烛智磐回：“如果遇到好心人施舍，他给什么要什么。实在没有田里青蛙、蛇往火里一扔，逮到什么吃什么。”

老头又提醒他：“走的时候别忘了碗，我们叫花子本来就是走到哪都被人嫌弃，要是没了碗那可就只能捡别人扔在地上的东西吃了。”

烛智磐点了点头：“好。”

随后将碗和碗里的石头揣在怀里。

老头刷完锅碗瓢盆锁好门就要出门去附近的几个村子转转，而烛智磐打算继续往南。

烛智磐看了看老头背后的雨伞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颇为知足。老头走后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他有点后悔了，但是想到外公说过的那个不用饿肚子的地方，他又迈开了脚步。

烛智磐吃饱饭顿时精神了许多悠闲的在田间路上溜达，正走着天渐渐暗了下来，渐渐的刮起了风，估计再过一会天就要下雨了。他左右看看想回去老头那避避雨，可是老头已经出门了。

他左右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等老头回来去求求他，他刚才也说要收留自己几日的。可是左右田里除了水稻连棵树都没有。

眼瞅着雨就要下了，在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而且附近的村里都是狗，他可不想再被狗撵，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不再迟疑便向山那边跑去。

烛智磐快步朝山上跑去，小孩就是精力充沛跑到山下这天上的雨还没有下，他跑到山下看了看山上，总觉得山上的树密一点，他就往山上跑。

这山上除了高大的树木还有很多灌木杂草，山高多缓坡。烛智磐跑到山下都没有找上山的路就找一个他觉得容易上去的地方拽着一棵灌木就爬上去了。他刚爬上去没多远天空就开始下起了雨，不过还好山上树木还算繁茂雨水多被树叶挡住。

烛智磐努力的避开带刺的藤条往上也不知道爬了多久雨水慢慢的大了许多，也是这山下有不少村子，这山上也是常年有人进山打猎采药，居然被他找到一条小路。

他顺着小路往上爬，爬到一半小路居然断了，头顶被树叶遮挡的雨都开始往下渗了，他慌忙中找到一个还算平坦的地方继续往上爬，也是运气好居然又被他找到一条上山小路，他顺着这条路往上爬了半天有一个洞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说现在还是下午但是下雨天一个孩子爬山是很危险的事，关键他还不走正规上山的路，看到洞口也不犹豫直接就跑进去避雨。

还好这洞里没有什么东西，他进去看到里面有不少树枝烧成的木炭，旁边还有不少干树枝，想来这山洞应该是这附近村里人上山时在这里歇脚时留下的。

烛智磐从怀里掏出打火石，费了老半天功夫才把山洞里的木炭树枝点着，他烤了一会火又起身走到洞口看着天就这样看着，反正刚吃饱心里也踏实不少。洞口的天慢慢黑了下来，天空的雨也渐渐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站在洞口也能听到外面的狂风大作，洞口虽然不像外面那样但是洞口的灌木野草也在剧烈的摇晃着。

还没到傍晚天空就已经漆黑一片，雨点如豆粒般大小噼里啪啦的拍打着树叶，狂风如恶鬼一般呼啸着偶尔还伴随着闪电，烛智磐被雷声吓得一激灵，赶忙跑进洞里。

他坐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树枝，又拿了一根挑了挑堆在一起的树枝，火焰又大了一些，他烤着火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一边还在担心老头，毕竟也是给了他一顿饭。

虽然他独自一人待在这山洞里面对着这无尽的黑暗他却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应该是习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