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临安府来的吕先生甚是难缠,陈据在寻常居陪了几日,又嘱罗林寻了几个长相俊俏的伶人给那吕先生送去,他才得以脱身。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那吕先生一刀斩下,一了百了。但转念一想,既然这吕先生有恃无恐地来威胁他,背后的靠山自是不可小觑。
如是一想,哽在心头的那口气更是难受了。他在寻常居前站了好一会儿,见夜风渐凉,才缓缓离去。他心头刹那间掠过那么一个想法:早知如此,便不做这冥州刺史了。
但,也只是那么一刹那。
陈据很快收了心思,正想朝刺史府中去,但一想起后院里那些不让人爽心的女人,转头又朝自己的新宅子走去。前些日子,他的确让陈瑞景帮他置了一间新宅子,同时送进宅子暖房的,还有一个娇滴滴的侍妾美云。美云本也是信州人,因家道中落而辗转来了冥州,乞讨的时候遇着了陈瑞景,陈瑞景便将她送到宅子中去,专门伺候陈据。美云见陈据年轻,又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冥州最大的官儿,还是信州富户的嫡长孙,自然是一颗芳心早就挂在了陈据身上,只盼着有一日能诞下麟儿,好坐正位置。
此时不过一更天,陈据回到新宅,美云自是好一番伺候。
然美云才帮他擦净身子,便听罗林在外头低声说:“陈刺史,不好了,那吕先生不知为何,竟然断了气。”
陈据顿时弹起来,胡乱穿了衣衫就开门出去。他厉声问罗林:“果真断了气?”
罗林垂首:“属下去探过了,的确没了气。”
“那几个人呢?”
“俱拘了起来。”
两人急急出了新宅,驱马到了客似云来客栈的天字房。只见那几个伶人哆哆嗦嗦抱头在一旁,床上躺着赤条条的吕先生,他的眼睛睁得老大,似是死不瞑目。
“怎么回事?”陈据厉声问那些伶人。
伶人忙喊冤:“小的们真的不知道呀。”
到底是晚了,陈据正想让罗林先将那几个伶人收监,忽而一转念,对罗林言语几句,罗林点头,领命而去。
夜色沉沉,离冥州城不远的施家村的河道中,被人扔进了几只沉甸甸的麻袋。
陈据解决了一件心头事,心中颇为兴奋,回到新宅,拉起美云又是一阵狂风暴雨,惹得那美云连连娇喘,求饶不已。
事后,美云伏在他胸膛上,柔弱道:“郎君,刺史府中好玩吗?”她可是听说,那刺史府中住了两位刺史夫人,有一个年纪大些,另一个却是比天仙还美。美云是信州人,自小便觉着自己也挺俊俏的,比自己俊俏的却还没见过多少。当下心中便暗暗存了些比较的心思。
美云这一问,陈据才想起自那日从刺史府后院出来,自己还没有过问过后院的事。不过,陈瑞景会处理好的罢。他睨了一眼美云,这女人美则美,但胜负心太强,倒是有些当年那于玲珑的味道。想起于玲珑,他心中又一阵不虞。这个老女人,自己当初瞎了眼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如今细细一想,倒是有许多蛛丝马迹,比如她眼角上的细纹,她的阅历……
他大手一揽,将美云抓到下头,笑道:“你可是想耍耍威风?”若是让这美云到院中搅一搅,那顾娇会不会不再像个木头人那般无趣?
美云掐着他的窄腰:“这威风,还不是郎君您给的嘛。”
陈据笑道:“那你明日须得打扮打扮再去。”
美云好奇:“夫人竟然这般美貌?”
陈据搂紧她的细腰,笑道:“空有美貌,却无你这般有趣。”他如今更爱又美又娇的女人。
美云又像只猫儿哼哼地叫了起来。
一夜**,将美云浸淫得桃眼粉腮,便是不施粉黛,也比这冥州城的姑娘们要美上几分。小丫鬟给她梳了头,发髻上专门插些红宝石做的钗子。又披上一件石榴红的夏衫,衬得肌肤更是娇嫩。她可是听说了,那顾娇是鼎州第一美人,哼,她还是信州第一美人呢。
打扮好的美云雄赳赳地踏进了刺史府后院。
两个小丫鬟一个给她打伞,一个给她打扇。
三人慢慢吞吞,走过垂花门,走过一株异常旺盛的海棠花。打伞的小丫鬟眼尖,一眼便看到倚在门边、肚子高高隆起的一个俏娘子,似乎还有些胖嘟嘟的……
美云也看到了,心中不由鄙夷:怎地不懂节制,竟然吃成了这个样子。她细细打量着俏娘子姣好的五官,光洁白皙的肌肤,连连摇头。
小枣见三人走过来,甚是好奇,问道:“你们是何人?”
美云便笑盈盈地朝她行礼:“美云见过姐姐。”
小枣带了身子,脑子越发的不够用了。她疑惑道:“你是我妹妹?可我的妹妹没有长这样的。”
美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夫人怕是个痴儿罢。这猛然来了一个俊俏的女人管你叫姐姐,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怪道陈据不喜呢。她心中的信心又暴涨了几分,对眼前的女子倒是同情起来了。
美云正要上前好好地与小枣寒暄一番,却听得一道清灵柔和的声音问道:“小枣,你在与谁说话?”
小枣吐了瓜子皮,应道:“是一个俊俏姑娘。也怪了,她竟然唤我做姐姐。”
方才一直关着的支摘窗动了一下,须臾便被平撑起,露出一张娇艳的脸儿来。
那张娇艳脸儿的五官长得与小枣的有些相似,但那种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却是那倚在门口的胖姑娘所不能相比的。
美云愣了愣,半响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便是顾娇?”
顾娇微微歪头,疑惑道:“你是何人?”
美云输人不能输阵,挺胸抬头:“我是郎君的爱妾。”
顾娇略略惊讶,似乎是很震惊,而后才疑惑道:“你来寻我,是想做什么?”
美云无力:“我代夫君,来看望姐姐。”
顾娇却道:“你来得正巧,今日是于姐姐与二郎的头七,你来给他们上炷香罢。”
什么?头七?美云正疑惑,却见从里头走出两个身着素服的小姑娘,两人手上还各自捧着两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