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娇客 第七十四回

当温热的双唇相接，两人都轻轻地，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阿孤不敢造次，只轻轻地在她娇嫩而柔软的唇上碰了一下，而后迅速移开，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埋头在她的肩窝中，吸着那股馨香的味道，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娇娇，待明年春来，我们便到鼎州去，向未来的岳父岳母提亲。”到那时，他也小有薄产，能养得起她了。

顾娇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来了，强烈的男人气息围绕着她，她几乎一动不敢动，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她低声说：“好。”

两人又静静地相拥了一会，顾娇心神俱定，与他细细说了方才在伍锦云闺房外，与陈招不愉快的见面过程。如今想来，那陈招莫不是有病的，自己不过才见过他两三次，并未曾说过什么话，他竟然对自己有那般的想法，实在是毛骨悚然。她此时对陈据一家的印象，早就跌到了谷底。一个为了小妾而罔顾礼法，背信弃义。若是他觉得她不够好，将就不来，大可不必定下这门亲事。在外经历了许多事，又得了阿孤的守护，也有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顾娇心中早就唾弃陈据，觉得自己的阿孤千般好，那陈据却只是个小人了。

阿孤拥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有我在。”

顾娇娇怯地应了一声，又惹得阿孤将她紧紧拥住，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肚子可饿了，我带你去吃羊肉可好？”

折腾一日下来，已近申时，在伍家又没有吃什么东西，顾娇腹中空空，闻言雀跃道：“好。”入乡随俗，虽然她还时常挂念鼎州的吃食，但在冥州久了，也渐渐接受了冥州的风味。尤其是冥州的羊肉，肉香嫩，作法甚多，分外好吃。在苦寒的天气里吃上一顿，浑身暖融融的。

阿孤驾车，将她带至一家专卖羊肉吃食的食肆铺子。下车之前，他帮着她把帽子戴好，遮住她大半的脸。

他先跳下车，脸上带着宠溺的温柔，将手伸向她。

顾娇毫不犹豫，将手放到他的大手上，跳下车，撞进他坚实的怀中。

羊肉吃食铺子的大厅里，此时正是人声鼎沸，羊肉的香味四处飘荡，勾人口水。跑堂的茶博士见是两个穿戴不俗的年轻人，忙将二人引进包厢去。说是包厢，却是上头悬空，里头也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方桌，几盏落地的连枝油灯，以及几张墩子。方桌前面开了一方窗户，窗户嵌了细竹帘，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情况。

那茶博士将油灯点燃，笑眯眯地候在一旁。阿孤与顾娇说：“这里的羊肉火锅甚是好吃，可要吃这个？”

顾娇点头。

阿孤叫了火锅，又叫了几碟子冥州的特色点心。

茶博士一走，顾娇便将帽子除下，露出一张娇艳小脸来。阿孤去摸她的手，冷冰冰的，歉然道：“倒是忘记帮你备着汤婆子了。”

顾娇便低声说：“现在可不是有一个吗？”他的手很粗糙，长了许多茧子，她纤细的手指藏在里头，都可以感受到那种粗砺的感觉。她嗔道：“你倒是日日叫我抹手霜，自己的手却不管。”

阿孤将她的手轻轻拿起，贴到自己的脸上：“以后我的事，都由你来管，可好？”

没成想，顾娇一口拒绝他：“不好，管得太多，会老得快。”

阿孤的脸色顿时颓然了。

顾娇弯起唇瓣，正要取笑她，茶博士在外头叫道：“羊肉火锅来咯！”

精致的铜锅里装了清亮的高汤，一大碟被切成薄片的羊肉摆放得极好，翠绿的时蔬簇在竹篮中，山药萝卜豆腐肉丸子也挤在里头。顾娇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高汤咕噜噜地翻滚着，阿孤将薄羊肉放下锅，待变色便用竹漏勺捞起，放在特殊的酱料中。顾娇矜持地，小心地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太好吃了。

鲜嫩的羊肉沾了蘸料后，入口即化，满口异香。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为何不早些带我来？”

阿孤笑道：“以后常带你来。”

顾娇想了想，到底是心疼钱：“这火锅也不难，以后我学了，在家煮与你吃。”

阿孤好气又好笑，这个小财迷真是锱铢必较。

两人吃了一半，忽而听外头大厅喧闹声起，有人在叫骂：“臭老头，滚一边去！”“这浑身臭得，怕是十年没沐浴过了罢！”

只见大厅中，一个须发皆白、头发乱糟糟、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弯着腰，茫然地看着那些骂他的人，又摇摇手中的破碗。

他没有出声，也似是听不懂那些人骂他的话。

这时一人道：“老伯怕是个聋哑的，也怪可怜的，年纪大了还在外头乞讨。”

有人哄笑道：“你可怜他，将他迎回家养着，怕你家的婆娘不将你也撵出去。”

众人都哄笑起来。

茶博士拿了两个馒头，放进老头的破碗中，叫他走。老头得了馒头，颤颤巍巍地走了。

过来片刻，茶博士拎着壶进来添汤，嘴里还嘟囔着：“今晚怕是要来暴风雪，这老人熬了那么多天，今晚怕是被要冻死了。”

阿孤问他：“茶博士识得方才那位老伯？”

茶博士摇摇头：“哪里识得，不过他总在附近讨吃的，掌柜吩咐了，若是他进来就给他两个馒头。唉，世上的可怜人太多，咱们也管不过来。听说近来云州动荡，怕是要和狼国打仗呢。十多年前从那云州便逃来许多难民，来了冥州也没有吃的，饿死病死了许多呢，离城郊二十里外的乱坟岗，无人认领的白骨累累。”

他说着说着却止了话头：“对不住两位客官了，我这嘴巴，总是爱胡乱说话。”

他说着一躬身，又出去了。

待吃完出来，乌云密布，没有流动的风，却真的是要来暴风雪了。

阿孤护着顾娇，正欲扶她上车，忽然听得车旁有动静，定睛一看，只见车轱辘旁边蹲着方才的聋哑老伯，正小心翼翼地将馒头撕下，喂给一个瘦骨嶙峋，浑身同样脏兮兮，看着年约三四岁的孩子。那孩子奄奄一息，虽然将馒头吃进嘴中，却是没有咀嚼的力气。

老伯见似是阻挡了别人的车辆，忙歉意地朝阿孤和顾娇笑一笑，要扶着那孩子到一旁去。

他的力气不大，孩子也不能动弹，折腾了一番，才勉强挪动半尺。

顾娇看得一阵心酸，扯扯阿孤，低声道：“救救他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