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与冒险 第139章 饲料危机

今年入冬后的恶劣气候，影响的不止是东方帝国，北方辽阔的疆域更是深受其害。靠近南方边界种植的小麦刚刚完成分蘖，便在一天冷似一天的气候里出现冻僵的苗头，皱缩的麦苗形成一块块青蓝色的疮疤，像瘟疫一样快速向四周蔓延；偏北的牧场区则积雪尤深，饲料水源逐次断绝，大批牛羊马熬不过严寒，种群规模日日缩减。

据说朝廷的司农监官员都跳了脚，一封封告急奏疏雪片般往上递。国王撑着老迈的身躯，每日召开朝会主持大局，然而据身边人透露，陛下心情比起天气还要糟糕。

“如今是真遭了灾，真不知是乌鸦嘴，还是天报应！”老国王扶额长叹。

王储赶紧递上一杯温热的奶茶，苦笑道：“事已至此，总没法去与拜督方面说，我们未卜先知，如今灾害成了真，两家罢兵言和好了，如此反惹人耻笑……眼下只能等开春，待铁蹄踏过萤火之径，掠他国财物以为已用。”

“说得轻巧！”国王乜斜双目，喃喃道：“当初贸易紧缩就是为了敷衍那帮好战之徒，免得你继承大位时，别人拿出战功来要挟……动刀兵，可真如了那些人的意。”

“听说，老二也要随驾出征？”王储用布擦了擦父亲嘴角流下的茶渍，小心翼翼问道。

老国王拧起眉头，说道：“那些带兵的将领可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不带去，人家肯卖命拼杀？我告诉你，这一仗不打便罢，真要打，你必须拿出点功绩来，否则日后服不了众、祸起萧墙，莫怪老父不尽力扶持……”

“儿子知道了。”王储赶忙鞠躬答道，截断了老父口中的不详之语。

王庭往东，便是大臣们的宅邸，根据门外车马客人的多少，便不难窥见主人的地位到底如何。汪师德家门口很干净，连满天飞着啄食的鸟雀也不曾留下过半个爪印。今天只有一位客人，那是前来望病的学生格云桑奇。

“老师身体好点了吗？”小皮帽公主望着床上瘦了一圈的老师，关切地问道。

“对老人冬天总是一道坎。”汪师德振作精神，略略半坐，说道：“公主殿下放心，老骨头总要再熬上几个冬天，报答完了娘娘的恩情，才肯撒手去了呢。”

“老师，你又乱说话……”格云桑奇眼睛鼻子一下红了。

“老夫没有乱说，真盼着公主殿下赶紧再长大些，才让人放心。”汪师德淡淡笑着，目光慈祥，像看着自家闺女一样：“你呀，天资是好的，就是性子弱了些、耳朵根子也软了点……倒是和娘娘越发相像啦。”

“老师尽是说让人伤心的话呢。”格云桑奇凑近了些，握住老师精瘦的手掌，小声道：“今天过来，是因为收到东方帝国密邀……”

“王室吗？”老头子眼睛一亮。

格云桑奇摇摇头：“不是，是以前和您说过的那支冒险小队，但是鼠王带的话，她们代表王室的意思，想让我找机会前往边境，私下密谈。至于谈些什么，倒没有说起……”

“那就去！”汪师德把手握得更紧，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你的机会，莫要错过！”

听闻作物大面积受灾的消息，阿善又开始围着萤火城鬼转经，神情焦躁不安跑进田地里查看植物的生长情况。“完了完了完了！你看看茎秆都冻脆啦！”阿善小手一张，揉得粉粉碎的麦叶随风漫飞而去，迷了紧跟身后赫蒂睁圆了的眼睛。

“你念念叨叨什么！”赫蒂无奈，翻着白眼让六翎凑近了吹干净，骂道：“我们又没种啥粮食，还怕没收成吗？”

“我们种的是草，可那些都是供应魔兽的过冬饲料啊！”阿善抢白道：“如果王都那边也这么冷，就要损失许多，不知道能不能供应上？不够的话就得掏钱去买，这儿干草都得涨价，更别提青饲料啦！”赫蒂的脸都青了，当时回到宿舍便要赶阿善回去料理生意。

“我走不脱啦，还有王室的差事没完成呢。”阿善忧心忡忡望着窗外，尺许长的冰凌像森森兽牙一般，将寒气丝丝缕缕咬进屋子里来。

“那就你回去！”赫蒂踢了踢六翎：“留在这里也是活捉此獠的苦命！给老娘回去弄饲料去，弄不来就把你当饲料填了魔兽的肠胃！”

“我一个人走？”六翎可怜巴巴地望着赫蒂。

“难道你还指望老娘把你一路护送回去？”赫蒂脸上刚起了霜花，六翎吓得连忙应承：“我这就走！行李又不多，跳上马车就回去，不劳远送啦！”

打发走了六翎，赫蒂又召集暴发小队在被窝里开起了小会，谈一谈农作物损失的问题。据阿善估计，小胡子雅克先生很快就会哭着找上门来了。

奥莉雅想了想，第一个发言：“现在又没有开战的迹象，不如还是接几个讨伐任务做起来，在这儿闷得都快长蛆啦！”

鹿小道却不怎么想动弹，反对道：“下雪是天灾！又不是我们一家损失！而且，我们不是刚赚了一大笔吗？急什么！”

“小道说的有些道理。”阿善接着道：“大家都有损失，因此就算短期价格线上浮，也很快就会跌回来，因为终归大家口袋里都没钱。而且，我们也没法接任务，擅自离开是违反军纪的！”“对对对！违反军纪要坐牢，老娘是知道的！”鹿小道立即以身说法，亮出了自己坐监惯犯的身份。

“而且，我们还要等格云桑奇，应该很快就有消息来了。”阿善想想又提出了一个理由：“其实我们不用离开萤火城，只要动脑子想想有啥办法能扭转局势，化变动损失为主动盈利就可以了，皮毛生意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对！化被动为主动！”赫蒂用力点点头，缩回温暖的被窝，想赶在睡意泛滥前拿个主意，然而睡神腿脚更快，在她脑浆子连个泡都来不及冒出来时，一伸手就将沉重的眼皮给牢牢合上了。

鹿小道难得还没睡着，但声音也有些朦胧：“阿善，咱们城里也有好多军马，咱们偷点饲料过来呗！”

“偷军资也是犯法的，你皮又痒不怕坐牢啦？”阿善说道。

“不怕，有我哥顶着，要关一起关……”说完这句，便没了下文，鹿小道终于暖暖和和地睡得死沉，估计不到饭点绝不会起床。

鹿小道的疯言疯语没有影响到阿善的判断，临睡前，她已经定下了几个应对方案：一是主动把魔兽租借给军方，充当守城战力，这样军方总要管口粮的事情，可是打仗的事情毕竟难说，有可能会损失掉大部分的魔兽资源，动物园便开不成了；二是等鹿小道醒了，得赶紧催她写信给蝗虫蚂蚱，借着她那顶小红斗篷的力量，试着打通与南方帝国交易线路，但远水解不得近渴，只是预案罢了；三是让王都留守人员趁着新元节前夕，试着收罗一部分倒霉虫娃娃的素材，作为干草饲料，但估计体量不大，也难说今年还有多少人会做这玩意儿；四是……唉，管她奶奶的！老娘困倦了，先睡饱了再议不迟……

小胡子雅克哭穷的能耐确实不差，比阿善预料的还早了三天到来。“小老板们啊！大事啊！”被守卫哨领进来的雅克一头一脸都是雪，比上回在王都时的模样还要凄惨几分，真真是见者动容、无不伤心落泪。

“饲料不够了？你又没辙了？”阿善早料到这一出，马上说了对方的台词，让对方无话可说。

“确乎如此……实在丢人。”暖气上头，雅克全身开始滴水，活脱脱像是只找主人讨骨头的落水狗：“我们连枕头都拆啦，里面的麦秆还不够魔兽一口吃的，我来的时候，已经吩咐拆被子，看看能不能抵挡个三两日，好可怜好悲戚啊！”

听这话越凄惨阿善心里却越有底，那家伙绝不敢直到弹尽粮绝才跑来哭诉，再抵挡一阵子看来没什么大碍，便笑道：“枕头当真一个不剩都拆干净了？”

果然雅克难看地笑了笑：“我的不行……里面是羽绒的，吃不了……可是，小老板们，再不想想办法，当真要过不了眼下这关啦！”

虽说情急如火，但雅克报告完情况，居然老着脸皮，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据他说，公会那边快断粮了，还不如在这边先吃它几顿饱饭来的实在。

“看样子，饲料弄不到手，他是不打算撤啦。”阿善对赫蒂说道：“不管怎样，我们也得想想办法先把眼前对付过去。”

赫蒂心疼着小队替雅克垫付的饭钱，眉头皱得很深：“可是这么冷的天气，哪儿都一样，该去哪儿弄啊？”

“大魔法环里面不一样喽！”鹿小道随口说了一句，却被自己高明的想法震惊了，愣了半天才说道：“老娘真是天才！大魔法环啊、大魔法环里天气和外面不一样，虽然有风有雨刮风下雪，但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温度都差不多，老娘当年就是穿着件单衣就在街头挑战一群混混……哼，那一仗啊真是轰隆隆，老娘一个猴子偷桃……”鹿小道小嘴吧唧吧唧乱说，阿善和赫蒂却眉开眼笑，从没觉得这厮如此顺眼。

走出食堂门口，又是一阵乱雪扑面而来，阿善眉发皆白，慈善得如同一位从无谎言的老奶奶：“别耽误，找个理由请假回隐城，对，就说回去看嫂子，你嫂子不是怀孕了吗？总之编个瞎话哄哄你哥，去隐城割草来！”

“成！夜霜那小子从小就被老娘随意揉捏！”鹿小道攥了攥拳，衣袖一紧，却是麦儿在一旁拉扯。

又一阵乱雪，赫蒂眉发皆白，慈祥得如同一位宽怀大度的老奶奶：“麦儿也想顺路回去？可以可以，正好帮鹿小道一把，两个人差旅费两个金币，省着点花哈！”

鹿小道马上反应过来，嚷道：“抠门！真抠门！我们不用出钱买草料，不用雇人手来割，不用叫马车来运吗？赫蒂就是个小气鬼！”

“笨！”不说谎的老奶奶眼珠子向食堂里大快朵颐的小胡子贼溜溜地转：“干嘛要运过来？让雅克领着魔兽过去吃不就完了吗？”

“对呀，我们还可以省了小胡子的饭钱！”不抠门的老奶奶说道：“趁机还正好把魔兽送到王都，一举两得，省得我们以后麻烦！”

小胡子雅克吃的肚皮溜圆，十分满意，却没料到人还没离开桌子，前程已让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丝毫没有商量余地。“带上魔兽，跟着鹿小道去隐城吃草。”阿善笑眯眯奉上一根牙签，给牙缝里夹着菜叶的雅克先生：“今天鹿小道去请假，你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动作慢的话，被子都要给魔兽啃光啦！”

雅克接过牙签，在手指里捻着，十分为难的样子：“去隐城？是不是远了点？”

阿善乐了：“我们是无所谓，反正全饿死了也是神炼师公会的损失，我们到时候只管按照合约要货，拿不出来可得按约定数目赔款喽！”

“拿的出！绝对拿的出！”雅克跳了起来，小胡子也支棱起来：“我们绝对不耽误！得赶回去看看，别让那些糟心的家伙当真拆了我的羽绒枕头喂魔兽！”

另一边，夜霜看着鹿小道拿来的请假条，那上面别字连篇。

统领先生：我要回家看扫子（嫂子），听说文静姐姐怀运（怀孕）啦，挺着大肚子不方便，作为英勇冒险者的小姑子，我觉得应该主动帮忙，所以要请假回去，你一定要批准！另外，我的朋友麦儿家也在急城（隐城），她想和我一块回家，她看妈妈，我看扫子。

夜霜心里巴不得这丢人玩意赶紧走，免得在这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于是提笔就批了个“准！”。

“麦儿，咱们回家喽！”鹿小道对麦儿比了个耶，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兄长的肩膀：“道远路费不够花，拿些来用用，懂事的话，我就不在嫂子面前说你黑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