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238章 姚滨7

"林先生，您真的不需要这么客气。"程澄第三次婉拒林锐为她拉椅子的动作，自己坐到了餐桌前。

林锐不以为忤，微笑着在她对面落座："习惯成自然。在美国待久了，反而更注重这些老派礼仪。"

程澄暗自叹气。这是父亲安排的第三次"约会"了。

前两次她以工作为由推脱，今天实在找不到借口，只好答应共进午餐。

林锐确实是个绅士，哈佛MBA，谈吐不凡，长相也算得上英俊，完全符合父亲心中"乘龙快婿"的标准。可越是如此，程澄越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听说你们南汇项目进展顺利？"林锐翻开菜单，随口问道。

程澄微微惊讶："您关注我们的项目？"

"做了一些功课。"林锐推了推眼镜，"毕竟要跟程小姐'相亲'，总得了解对方的事业。"

他的直白让程澄有些尴尬。这三周来，她与姚滨保持着低调的联系，姚滨确实如他所说，开始认真参与家族业务，甚至推掉了好几个朋友组的局。

但每次想到父亲的态度，程澄就不知该如何推进这段关系。

点完餐，林锐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今天约你是有别的事。"

程澄警觉起来："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林锐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我们公司正在评估的一个投资项目，合作方恰好是姚氏企业。听说你和姚滨认识？"

程澄的手指在杯沿上顿了一下。这是巧合还是试探？她谨慎地回答："上海商圈就这么大，认识很正常。"

"当然。"林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文件夹推到她面前，"不过这个项目有些特殊，涉及姚家一些...不太光彩的往事。我想姚滨可能不会主动提起。"

程澄没有碰那个文件夹："林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叫我林锐就好。"他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他们，"简单说，这个项目地块十年前出过事，姚家用了些手段压下来。现在重启开发，可能会有人翻旧账。"

程澄的胃部突然揪紧。姚滨从未提起过家族生意上的任何污点。她该相信谁？认识三个月的姚滨，还是父亲老友的儿子？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看文件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骚动。程澄抬头，看见姚滨和几个商务装扮的人走进来。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表情专注而沉稳。三周不见，他似乎瘦了一些，下颌线条更加分明。

姚滨的目光不经意扫过餐厅，在看到程澄的瞬间明显怔了一下。

他的视线迅速移到林锐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但很快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朝程澄点头致意。

程澄下意识回以微笑，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餐巾。

"朋友？"林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姚滨。"程澄轻声说，无法控制声音里的颤动。

林锐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突然笑了："看来程叔叔的安排要落空了。"

程澄猛地回头："什么？"

"你看他的眼神，"林锐啜饮一口红酒，"和我前女友劈腿时看那个小三的眼神一模一样。"

程澄的脸刷地红了："我...我们没有..."

"放松，我开玩笑的。"林锐合上文件夹，"说真的，如果你心有所属，我们没必要继续这种无聊的相亲。我可以回去告诉程叔叔我们性格不合。"

程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认清现实。"林锐耸耸肩，"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十岁就懂了。"

他们的主菜上来了，但程澄已经没了胃口。姚滨那桌就在斜对面，她能感觉到他不时投来的目光，像无形的触手轻抚过她的皮肤。

"不如这样，"林锐切着牛排，"你帮我问问姚滨关于那个项目的事，作为交换，我帮你应付程叔叔。"

程澄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帮我？"

"一，我对包办婚姻没兴趣；二，"林锐狡黠地眨眨眼，"我看得出来，你们是认真的。在这个圈子里，真心很少见，值得保护。"

程澄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看似刻板的投行精英，洞察力敏锐得可怕。

午餐后，林锐绅士地送她到停车场。程澄刚要道别，林锐突然说："他在等你。"

程澄回头，看见姚滨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假装在看手机，但明显是在等她。

"去吧。"林锐为她拉开车门，"文件夹留给你，有空看看。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做朋友而不是相亲对象。"

程澄感激地点点头，走向姚滨。随着距离缩短，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三周不见，她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他。

"巧啊。"姚滨收起手机，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但眼神比以往深沉。

"不巧吧。"程澄挑眉，"你跟踪我？"

"只是碰巧来谈生意。"姚滨无辜地摊手，然后压低声音，"好吧，我承认，餐厅是安迪告诉我的。"程澄又好气又好笑："你们什么时候结成同盟了？"

"自从我们有了共同目标，让你父亲接受我。"姚滨自然地接过她的手包，"聊两句？"

他们走到停车场角落的一棵梧桐树下。姚滨仔细打量她："你瘦了。"

"工作忙。"程澄避开他关切的目光，"听说你最近也很拼？"

"嗯，拿下了两个新项目。"姚滨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我爸终于让我参与核心业务了。"

程澄微笑："恭喜。"

一阵沉默。姚滨终于问出那个问题："林锐...人怎么样？"

"很好。"程澄故意说，"绅士、聪明、家世相当。"

姚滨的下颌线条绷紧了："哦。"

看到他吃醋的样子，程澄不忍心再逗他："但他知道我心里有人。"

姚滨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

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拥抱她，又硬生生停住："三个月期限还没到，我会继续证明自己。"

程澄心头一暖。姚滨的克制让她看到了他的成长，不再是那个随心所欲的富二代，而是懂得尊重她处境的男人。

"林锐给了我这个。"她拿出文件夹，"说与你家某个项目有关，可能有麻烦？"

姚滨翻开文件，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他合上文件夹，声音坚定，"谢谢提醒，我会处理干净。不会让这些事影响到我们。"

"影响到...我们？"程澄轻声重复。

姚滨深深看着她："程澄，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太早，但..."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姚滨皱眉看了一眼，无奈地说，"公司紧急电话，我得接一下。"

通话很简短，但姚滨的表情变得严肃："抱歉，有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马上过去。"

"去吧。"程澄理解地点头。

姚滨犹豫了一下，突然倾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等我电话。"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程澄呆在原地，等她回过神，姚滨已经大步离开了。她摸着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的温度，心跳如鼓。

回到公司，程澄刚坐下，父亲的电话就打来了。

"听说你今天又和林锐见面了？"父亲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程澄握紧手机："是的。"

"很好。"父亲顿了顿，"林董事很满意你，希望你们多接触。下周六是他们家老太太八十大寿，你跟我一起去。"

程澄深吸一口气："爸，我觉得我和林锐不太合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什么意思？"

"我们...性格不合。"程澄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理由。

"胡闹！"父亲的声音骤然提高，"吃几顿饭就知道性格不合了？林锐哪点配不上你？"

程澄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不是他配不上我，是..."

"是那个姚滨，对不对？"父亲冷笑，"我就知道！最近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姚家小子收心了，追程家千金追得紧。我还当是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程澄的心沉了下去："爸，姚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什么？"父亲打断她，"不是花花公子？不是靠家里混日子的纨绔子弟？澄澄，你从小到大没让我失望过，怎么在终身大事上这么糊涂！"

程澄的指尖开始发抖："您根本不了解他。"

"我了解得够多了！"父亲的声音像冰一样冷，"姚家做生意的手段不干净，姚滨更是声名狼藉。你要是执迷不悟，就别怪我采取强硬措施。"

"什么强硬措施？"程澄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停掉你的信用卡，收回公司职位，冻结银行账户。"父亲一字一顿地说，"你考虑清楚，是要那个花花公子，还是要这个家。"

程澄的视线模糊了。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真正面对时，心脏还是像被撕裂般疼痛。

"爸，"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已经二十五岁了，有权选择自己的伴侣。"

"那就做出明智的选择！"父亲怒吼，"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周六准时出席林家寿宴，否则后果自负。"

电话挂断，程澄站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落。

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父亲的控制欲和她的独立性迟早会正面碰撞，只是没想到导火索是姚滨。

下班后，程澄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欢乐颂。她需要朋友的安慰和建议。

2202的门一开，五个女孩看到程澄红肿的眼睛，立刻把她拉进屋。

邱莹莹端来热茶，关雎尔递上纸巾，樊胜美搂住她的肩膀，安迪则直接开了一瓶红酒。

"我爸给了我最后通牒。"程澄哽咽着讲述完经过，"要么放弃姚滨，要么失去一切。"

"太霸道了！"邱莹莹愤愤不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

樊胜美比较务实："程澄，你得想清楚。失去家族支持意味着什么，不只是钱的问题，还有社会关系、事业基础...""我知道。"程澄握紧酒杯，"但我不能因为害怕就放弃自己的选择权。"

安迪突然问："姚滨知道吗？"

程澄摇头："还没告诉他。"

"你应该告诉他。"安迪的声音异常坚定，"如果他值得你这么做，就应该共同面对。"

关雎尔小声说："也许...也许可以先假装听话，慢慢说服程叔叔？"

"我爸不是能被说服的人。"程澄苦笑，"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夏季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像极了程澄纷乱的思绪。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出主意时，门铃响了。邱莹莹跑去开门，随即惊呼一声："姚滨？"

程澄猛地抬头。姚滨站在门口，全身湿透，头发贴在额前，手里还拿着一把被风吹折的伞。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锁定程澄。

"安迪告诉我你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发生什么事了？"

程澄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他面对面。五个女孩识趣地退到卧室，留下他们在客厅。

姚滨走到程澄面前，水珠从发梢滴落："你哭了。"

程澄别过脸："没什么，家里有点事。"

"别骗我。"姚滨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安迪说你和你爸吵架了，因为...我？"

程澄无法再隐瞒，简单复述了父亲的威胁。姚滨听完，沉默了很久，雨水在他脚下积成一小滩。

"程澄，"他终于开口，声音异常沉重，"我不想你为我牺牲这么多。如果你选择听从家里安排，我完全理解。"

程澄抬头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爱你。"姚滨直视她的眼睛，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正因如此，我不能看着你为我失去一切。"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雷声轰鸣。程澄突然站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程澄？"姚滨慌忙跟上。

程澄头也不回地冲进电梯，姚滨紧随其后。电梯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你要去哪？"姚滨问。

程澄按下1楼按钮："回家。拿些必需品。"

"现在？这么大的雨？"

"既然要做决定，就要彻底。"程澄的声音异常坚定，"如果选择你，我就不能再住在父亲提供的公寓里。"

姚滨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

电梯到达一楼，程澄大步走出去，直接冲进雨中。

姚滨赶紧追上，试图用残破的伞为她挡雨，但效果甚微。两人很快被淋得透湿。

"程澄，冷静点！"姚滨拉住她，"别冲动做决定！"

程澄转身面对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泪是雨："你不是说爱我吗？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不是！但..."

"没有但是。"程澄打断他，"姚滨，这三个月来，我看到了你的改变。你值得我冒险。"

姚滨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震惊、感动、犹豫、决心。最后，他一把将程澄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那我们一起面对。"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公寓有空房间，你可以暂时住那里。或者..."

"欢乐颂还有空房吗？"程澄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急促的心跳。

"我问问安迪。"姚滨松开她，捧起她的脸，"程澄，你确定吗？"

程澄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嘴唇。这个吻混合着雨水的清凉和内心的炽热，短暂却足以表明心迹。

"非常确定。"她微笑着说。

姚滨的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他再次拥抱她，这次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走吧，"程澄牵起他的手，"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雨幕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背后是程澄过去的安稳人生，前方是未知却充满可能的未来。

但此刻，握着姚滨的手，程澄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