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93章 达西7

彭伯里庄园的医用酒精在晨光中蒸腾成淡蓝雾霭，达西用镊子夹起第七块沾满脓血的纱布时，听见身后水晶药瓶相撞的脆响。

海伦娜倚在鹅绒枕上编织星轨模型，未愈的指尖在铜丝间穿梭，将染血的绷带拗成开普勒椭圆。

"这是最新的伤口陈列艺术？"达西按住她企图藏起的手臂，药棉擦过缝合线时感受到肌肉的痉挛，"还是霍华德小姐终于决定转行做占星术士？"

海伦娜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破碎的蝶影："我在验证开普勒第二定律。

"她转动缠着丝带的黄铜圆规，在达西袖口划出焦糖色轨迹，"面积速度守恒定理证明，您每次换药时的手部移动轨迹..."

她的话被突然抵住唇瓣的银匙截断。达西舀起半匙枫糖浆，目光扫过她锁骨处新结的痂："喝掉，否则我让雷诺兹收走你的计算尺。"

月光漫过珐琅吊瓶架时，达西在病历簿上发现用碘酒画的拓扑图形。

海伦娜将他的医疗记录改写成弦理论方程，在体温曲线旁标注着"达西焦虑指数与月相变化相关性研究"。

"您的心跳频率..."她忽然开口，指尖虚点他翻飞的袖扣，"比暴雨夜的钢琴协奏曲还激昂。"

达西合上病历簿的力道震落羽毛笔。当他俯身整理药箱时，少女发间的橙花香突然变得浓烈——海伦娜正用未受伤的右手测量他瞳孔直径。

"恐惧会让虹膜扩张12%，"她的呼吸拂过他僵硬的颧骨，"但爱意..."医用剪刀当啷坠地，达西的手掌已扣住她后颈，掌纹贴合着尚未消退的淤青。

晨雾染白窗棂时，紧急召开的家族会议被迫中断三次。

达西在羊皮纸边缘演算着海伦娜留下的数学谜题，全然未觉律师们正为遗产税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阁下！"首席顾问敲响鎏金议事锤，"关于凯瑟琳夫人指控的非法监护..."

达西突然起身，黑曜石袖扣在橡木桌上刮出刺耳鸣响。

他盯着算式里跳出的质数序列，猛然掀开密室里的保险柜——海伦娜用斐波那契数列重组了他的账户密码。

暮色为病房镀上金箔时，达西带着整箱解密文件归来。

海伦娜正用体温融化巧克力制作银河系模型，床单上的可可渍拼成猎户座腰带。

"三个问题。"他将加密账簿摊在餐盘上，"第一，如何发现我的瑞士账户？第二，为何要破译凯瑟琳夫人的电报密码？第三..."

他碾碎掌心的榛子糖，"昨晚你装睡时，为什么流泪？"

海伦娜的圆规尖在账簿某处轻点："去年三月您在苏黎世存入的2000英镑，利息计算方式暴露了银行代码。

"她咬断糖丝缠绕的星轨模型，"至于姑母大人的电报...您不妨看看莫尔斯码对应的字母频率。"

达西的钢笔在电报稿上划出红痕，破译出的"私生子"一词让他瞳孔骤缩。

壁炉突然爆响的火星中，他看见海伦娜举起那枚染血的怀表齿轮："第三个问题的答案...藏在您母亲的手稿里。"

午夜钟声惊散药香时，达西在密室发现蜷缩在保险柜旁的海伦娜。

她裹着波斯挂毯沉睡，怀中紧抱的牛皮日记本扉页上，泛黄的笔迹写着：给我的菲茨威廉，愿音乐永驻你心。

月光淌过1897年的钢琴谱手稿，达西认出那是母亲独创的变奏曲旋律。

海伦娜在乐谱边缘用红笔标注：此处心跳频率与D大调第三小节共振。

当急救铃突然嘶鸣，达西抱着咯血的海伦娜冲过长廊时，水晶吊灯在他视网膜上灼烧出永恒印记。

怀中的少女用最后气力在他领巾系上铜丝折成的莫比乌斯环："别怕...拓扑学证明...痛苦是场循环骗局..."

急救室门扉合拢的刹那，达西的袖扣在铜门把手上刮出带血的银河。

他跪坐在《英格兰法典》堆砌的堡垒中，突然看清所有法律条文都是母亲乐谱的变体——那些他奉为圭臬的规则，不过是恐惧谱写的安魂曲。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达西拆开海伦娜枕下的蜡封信笺。

素白信纸上，少女用药水写着：请将我的骨灰撒在彭伯里玫瑰园，那里的土壤ph值最适合培育蓝色鸢尾。

晨雾被第一缕阳光刺穿时，达西握着手术刀站在凯瑟琳夫人床前。

老妇人脖颈处的翡翠项链随鼾声起伏，像条随时会惊醒的竹叶青。

"您教会我用法律当武器..."刀刃轻挑项链搭扣，"现在我要用数学重构规则。"

翡翠珠链坠入牛奶杯的瞬间，达西听见病房传来玻璃碎裂的清响。

当他撞开房门时，海伦娜正用滴管往培养皿注入葡萄汁，晨光中苏醒的青霉素菌落在她眼底绽成星云。

"早安，我的共犯。"她举起菌丝缠绕的婚约副本，"要一起推翻这个腐朽的王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