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谣：星霜甜药铺 第73章 北行之路

黎明时分，这支由幸存者组成的队伍踏上了通往北方的荒芜之路。天空呈现出病态的铅灰色，太阳被厚重的尘埃遮蔽，只能透出一圈模糊的光晕，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层垂死的薄纱之下。脚下的土地干裂破碎，每一步都会扬起细小的灰烬，这些灰烬像是无数逝去生命的残留，无声地附着在行人的靴子和裤脚上。空气中弥漫着焦土与腐朽的气息，偶尔吹过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连自然本身都在抗拒着这群幸存者的前行。女骑士走在队伍末尾，她的银甲早已残破不堪，仅存的护甲碎片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她的左眼被肮脏的绷带缠绕，右眼则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荒野，手中的断剑虽已失去昔日的锋芒，却仍被紧紧握在掌心，仿佛这是她与过去世界最后的联系。

队伍中的成员各怀心事地沉默前行。领路的是那个年长的女人玛尔瓦，她粗糙的手指间缠绕着一串木质念珠，每走百步就会无意识地拨动一颗，嘴唇微动念诵着无人听清的祷词。她的儿子——那个瘦弱的少年利奥——紧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弯腰咳嗽，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会让他单薄的肩膀颤抖不已。另外三个幸存者都是男性：铁匠出身的格恩背着一个装满工具的沉重包袱，他宽阔的后背上布满鞭痕般的伤疤；前商队护卫科尔文腰间别着三把不同长度的匕首，眼神阴鸷地扫视着每一个同伴；最后是自称学者的埃德温，他裹着一件过于宽大的黑袍，干瘦的手指始终按在胸前某处，似乎那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支队伍的组合怪异而脆弱，彼此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唯一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的是那个关于北方城市的传言——据说那里还有完好的城墙，还有未被污染的粮食，还有活着的守军。

第一天的行进缓慢而艰难。原本的道路早已被战争摧毁，他们不得不绕过数个巨大的弹坑，那些坑洞边缘呈放射状裂开，深处积着诡异的黑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硫磺味。中午时分，利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远处一片扭曲的阴影惊叫起来。所有人都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女骑士的断剑出鞘，科尔文的三把匕首同时握在手中。但当他们凝神望去时，发现那只是一株被某种力量扭曲变形的大树，它的枝干以不可能的角度盘旋缠绕，树皮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早已枯死的树冠却诡异地保持着枝繁叶茂的假象。玛尔瓦念珠拨动的速度加快，她低声警告众人不要靠近这种被污染的生物。队伍绕道而行，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久久不散，仿佛那株怪树真的在用无形的眼睛追踪着他们的行踪。

傍晚时分，他们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边扎营。河床中央躺着几具奇怪的骸骨，骨骼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胸腔异常膨大，头骨上竟有两个眼眶。埃德温不顾众人劝阻，执意上前检查这些骸骨，他的黑袍在暮色中像一只不祥的乌鸦。当他用一根树枝拨开最大的一具骸骨时，一团黑色的粉尘突然爆开，埃德温立刻后退，但还是吸入了一些。他剧烈咳嗽着回到营地，整晚都蜷缩在自己的铺位里发抖。女骑士注意到，他胸前的衣服下透出微弱的绿色光芒，但当她想要细看时，埃德温立刻警觉地拉紧了衣襟。

夜幕降临后，危险真正开始显现。先是守夜的格恩报告说听到了河床对岸有拖拽声，然后是科尔文坚称看到树丛中有红色光点闪烁。当月亮升至中天时，整支队伍都被一种刺耳的吱嘎声惊醒——那声音像是金属在玻璃上摩擦，又像是某种生物在模仿人类的语言。女骑士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她独眼凝视着黑暗深处，右手紧握断剑，左手则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片刻之后，黑暗中的声响突然停止，就像被某种力量强行掐断。后半夜平安无事，但没人能够再次入睡。

第二天的行程更加艰难。他们发现前方的平原上散布着数十个规则的圆形凹陷，每个直径约十步，深不可测。凹陷边缘的土壤呈现出晶体化的光泽，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埃德温声称这些是"魔法湮灭"的痕迹，是强大能量对物质世界的永久性改变。正午时分，他们被迫穿过一片诡异的紫色雾区，雾气中漂浮着微小的发光粒子，吸入后会让人产生短暂的幻觉。利奥在雾中看到了他已故的父亲，哭喊着追了过去，差点跌入一个圆形凹陷。是女骑士及时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拖回安全地带。穿过雾区后，所有人都头痛欲裂，只有埃德温似乎不受影响，反而显得异常兴奋，不断记录着沿途看到的一切异常现象。

第三天，他们终于看到了第一处人类文明的痕迹——一座半毁的了望塔孤零零地矗立在丘陵上。塔身向西北方向倾斜，石缝中长出了一种发光的蓝色苔藓。格恩提议上去查看周围地形，但科尔文坚决反对，认为那塔明显被某种力量污染过。争论间，女骑士已经默默开始攀爬倾斜的阶梯。塔内的空间比外观看起来要大，墙壁上布满了意义不明的刻痕，有些像是文字，有些则像是某种生物的爪印。在顶层，她发现了一具坐在椅子上的干尸，尸体面前的桌上摊开着一张地图。干尸的手指正好点在地图上的某个位置，那里画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标记。女骑士小心地取下地图，却在触碰的瞬间发现干尸的指关节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她迅速后退，但干尸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当地图被拿起后，干尸的头颅突然垂下，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使命。回到地面后，女骑士展示了她的发现。地图显示北方确实有一座要塞城市，但路线要经过一处标有红色警告的区域。埃德温看到地图后异常激动，坚称这正是他们需要的情报。玛尔瓦则忧心忡忡地指出，按照地图所示，他们必须穿过一片被称为"低语森林"的危险地带。科尔文冷笑说所有森林现在都很危险，区别只是死得快还是慢。最终，队伍决定按照地图指引前进，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明确的方向。

当夜，埃德温的异常终于爆发。午夜时分，女骑士被一阵低沉的嗡鸣声惊醒，她看到埃德温独自站在营地边缘，黑袍在无风的情况下鼓动，胸前透出越来越强烈的绿光。她悄悄靠近，听到埃德温正在用一种非人的语言自言自语，他的声音时而低沉如雷鸣，时而尖锐如鸟鸣。当女骑士的断剑抵上他的后背时，埃德温猛地转身，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荧绿色，面部血管凸起形成诡异的纹路。"你不明白，"他的声音里混杂着另一个存在的回响，"它们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必须证明价值..."女骑士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埃德温的胸膛，但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粘稠的绿色液体。埃德温大笑着倒下，他胸前的衣物撕裂，露出一个镶嵌在血肉中的绿色晶体。晶体在脱离宿主后迅速暗淡，而埃德温的身体则开始急速腐烂，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像是死了数周的尸体。

清晨，队伍埋葬了埃德温的残骸，玛尔瓦为他做了简短的悼词。没人询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与女骑士保持着更远的距离，除了利奥——少年在行进时悄悄靠近她，低声问那些"东西"是不是会感染所有人。女骑士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少年脏乱的头发。当天下午，他们终于看到了地平线上那片不祥的森林轮廓，树木呈现出病态的紫黑色，树冠彼此连接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穹顶。森林入口处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已经模糊的警告文字。玛尔瓦的念珠突然断裂，木珠滚落一地。格恩提议绕道，但地图显示这将增加两周的行程，而他们的补给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我们别无选择。"女骑士说，第一个迈向了那片黑暗的森林。其他人犹豫片刻，最终跟上了她的步伐。当他们全部进入森林的阴影后，石碑上的文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上面用古老的文字写着："此处非生者之路"。森林深处，某种存在睁开了无数双眼睛，静静等待着这群闯入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