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寻这么冲动,想必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吧?”
一株茂盛的槐树成了天然遮荫的好场所,阳光透过层层交错的树枝,花叶将其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人身上。
微风拂过,枝叶轻摇,光斑随之泛起涟漪,宛如粼粼水波在肌肤上流淌,实在令人惬意。
陈忆典嘴里塞着点心,说起话来两腮鼓鼓的,在柔和的阳光下像熟透的水蜜桃般微微晃动。
虽说裴净祁是有些过分,可若换作是自己,怕是也忍不下这口气。
陆瑾延随手拈起石桌上刚落下的槐花,莹白花瓣裹着一抹娇嫩的鹅黄,几缕晨露凝在半卷的花蕊间,像是缀了细碎的琉璃珠,随着他腕间动作轻轻晃出微光。
“不会的,按着他的性子,便是潇潇把裴府掀了天,裴净祁还是得挨这顿揍”
一只刚破茧的小蝴蝶顺着花香飞到陆瑾延掌心,他垂眸凝视着蝴蝶茸茸的翅膀,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
昨晚周厉寻这么一闹腾,若是有心人刨根问底,潇潇去风月轩的事怕很快就会被传出去。
不过好在他昨晚便派人把那几个小倌打发出了皇城,即便有谣言传出也无人对证。
本来是想给他们一个痛快,可他没想到秦潇潇还真在他们身上砸了不少钱。
想必是有些在乎的,就这样杀了怕她再闹腾,便只好赎了他们的身契先打发得远远的。
陈忆典也被那只蝴蝶所吸引,她眼中迸出亮晶晶的雀跃。想一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也是,周厉寻的确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我也要玩”
她伸手去摸,陆瑾延却移开了手,他动作极稳,蝴蝶丝毫未受惊。
“摸了蝴蝶还怎么吃点心”
陈忆典还没收回手便听他这样说,看了眼石桌上的点心,嗯,言之有理。
她又塞了口点心,趁着阳光明媚,陈忆典起身拉伸活络两肩,若不是衣服所限,她必得来一套舞动青春。
陆瑾延见她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两臂打开像是要起飞了,嘴角漫开和煦的微笑。
收回目光陆瑾延敏锐听到风声异动,再看向掌心时,蝴蝶已经展翅飞走,独留下那朵散发清香的槐花。
笑意荡然无存,陆瑾延有些遗憾的皱起眉头,将槐花再次搁在石桌上。
“说”
声音比刚才降了好几度,陈忆典正做着体转运动,不知所以的看了他一眼,说什么?
“回主子”
身侧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子声音,吓得陈忆典一个震刀,全身都跟着抖了一边。
“不是大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自己就转个头的功夫,陈忆典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穿了隐身衣,其实一直都站在这里。
男人没人半点神情变化,只认真回了句。
“我是影七,不是大哥”
陈忆典嘴角抽搐一下,行吧,钢铁直男。
她后退两步免得自己挡在他俩中间。
影七这才回禀任务。
“回主子,曹婼已经送去了别院,她说她想见您一面”
“什么?这么快就把她救出来了?你怎么做到的?”
陈忆典突然又把脑袋伸了回来,她本以为至少得费些功夫呢,怎么就都完事儿了。
影七看了眼陈忆典,面上不做神情,心里暗暗吐槽她真吵。
陆瑾延没说话,只拿出了一个碧色小药瓶。
陈忆典拿过药瓶闻了闻,眼帘瞬间抬高。
“这不是我师父研制的假死药吗?”
当初她也有一份来着,只是最后没用上。
“嗯,让她吃了这个,再随意磕下墙角弄成畏罪自杀模样,仵作也辨不出真假”
陆瑾延拿起帕子漫不尽心的擦拭手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素绢上辗转,将掌心沾着的蝶粉与槐花残露尽数抹去。
陈忆典不爽的撇起嘴角,什么呀,明明自己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他怎么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一份。
陆瑾延没注意到陈忆典的小表情,他只看了眼影七。
“这药虽然不会致命,但也够她躺几天了。你且让她好好修养,过几日我自会过去”
影七领了命就退了下去,陈忆典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人又不见了,心想这哥们儿该不会是会忍术吧?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不过一想到曹婼的遭遇,陈忆典就想手撕了襄王,大卸八块!
“这个襄王真是人渣中的pro ,谁要是跟了他这样的老板真是倒了八千辈子的血霉”
什么家家家,她唱戏呢?陆瑾延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小脸都涨红了一圈。
不过下一瞬,他的目光移了一分,再次看向她的身侧。
额……要提醒她吗?
“你那什么眼神儿?啊!!”
陈忆典狐疑片刻,回头又是一个震刀,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
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暗卫激得陈忆典一哆嗦,她耷拉下眉毛,开始好奇的打量起他来。
影四没想到她会被吓到,尴尬的后退一步,偷偷窥视了眼陆瑾延,担心自己今夜的鸡腿还能不能保。“什么事?”
陆瑾延目光落在陈忆典对影四满满疑惑的打量上,她这是被吓傻了?
“回禀主子,刚才得到消息,潇潇小姐把苏颐年给揍了,似乎下手不轻”
“什么?秦潇潇揍苏颐年?你是说,秦潇潇揍的苏颐年?”
陈忆典乍然回神,这是什么劲爆消息。
他的话很难理解吗?影四瞳仁转了转,只象征性点点头。
“不是,这是什么新型接力赛吗?”
陈忆典看向陆瑾延,如果打人也能接力,那她要一定要去把太子府那俩货脑袋锤爆,傅予安和陆迟惊也都跑不了。
“去看看”
陆瑾延也不明白,周厉寻对裴净祁动手他可以理解,可潇潇怎么会对苏颐年下黑手?
阳光愈盛,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外面的热浪,连一丝风都不肯放进来。
周厉寻转了转酸涩的手腕,做发钗这种精细功夫对他来说真是比打仗还具有挑战性。
眼瞧着还差几颗珠子就完工了,周厉寻一鼓作气,眼睛专注的盯着玛瑙珠子,在金丝就要穿进去的瞬间房门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绯色珠子自然顺着桌面滚落到地上。
周厉寻咬牙,满是恼意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看到陈忆典伸长脖子往屋里看去,若不是自己挡在门口她怕是已经钻进去了。
看着她的小贼脑袋周厉寻面色不显,正要抓紧时机伸手卡个脖子,就看见走过来的陆瑾延。
刚提起来的闷气又无奈沉下心头,他转身回到桌边继续捯饬发钗。
“唉?秦潇潇呢?她不是回来了吗?”
陈忆典东张西望,屋子里除了周厉寻哪里还有旁人。
“回裴府了,刚走一会儿”
周厉寻埋头继续苦干,对于两人的不请自来也不打算细问。
陆瑾延瞄了眼桌上乱七八糟的首饰碎片,都是些上好的材料,他这双糙手真会暴殄天物。
一阵诡异的沉默。
“嗯?你们不是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来了又不说话,周厉寻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
“这不是等着你主动开口吗,我又不是来看热闹的”
陈忆典笑嘻嘻的坐了下来,两手规矩的放在桌沿一副三好学生模样。
看热闹你比谁都跑得快,周厉寻看破不说破。
“她闷着不说话,我想着她不愿和裴净祁一起,多半还是心中有苏颐年的缘故,所以……就告诉了她当初苏颐年找到自己帮忙换新娘的事……”
“什么!!?所以喜轿不是意外弄错的?!”
原本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秦潇潇猛的起身,杂乱的头发像松散的稻草蓬起来。
随着她突然的动作,周厉寻手里的燕窝粥差点洒出来。
他看了眼秦潇潇眼中的震惊和恍然,以及那藏都藏不住的火气,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告诉她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