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和警惕在眼眸中不断打旋儿,生把秦潇潇给看得不自在。
“你怎么回来了?”
裴净祁躺了半天,嗓子有些干哑,心想着她莫非还没解气要亲自再揍自己一顿?
秦潇潇看他嘴唇都起了皮,起身去给他倒了杯热茶过来。
“你不是说裴府是我的家吗?我还不能回家了?”
秦潇潇把茶杯塞他手里,还不忘剔他一眼,怨怼他说错了话。
裴净祁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茶杯,他这辈子还能享受到她端茶倒水?里面是砒霜还是鹤顶红?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秦潇潇趁他分神的功夫仔细端详着他,想到自己嫁入裴府后没少折腾他解气,如今知道错不在他之后,难免生出些愧疚的心思。
其实想想他也算有担当,并没有因为娶错新娘便怠慢自己。
不过她自然不可能放下身段给人道歉,若不是他娘故意刁难,她何苦折磨他。
想到裴夫人当初一口一个李家二姑娘,秦潇潇嘴唇轻轻翕动,好半晌才开口。
“那个……你喜欢萱萱多久了?从前在国子监还藏得挺深嘛”
秦潇潇不记得裴净祁和李明萱曾经有什么瓜葛,倒是因为他和周厉寻交好,也被自己列做对头来着。
裴净祁忍不住口渴喝了茶水,却不想她突然提到李明萱,差点儿被呛到。
自己喜欢李明萱?他怎么不知道?
“不是她心悦我吗?我有什么好藏的?”
他也是在知道李明萱心仪自己后觉得两家门当户对,她人也大方得体这才有了结亲的念头。
他说的坦坦荡荡,可迎来的却是秦潇潇一阵尖锐嗤笑。
她像是听见什么荒诞至极的笑话,笑声从胸腔迸发,碾过喉间,掺满了讥讽和鄙夷。
“你?你没事儿吧?萱萱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虽然你是玉树临风才华斐然,可就以为所有女子都会对你倾心吗?就因为你那皇城第一公子的名号?”
裴净祁气结,她这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堵得他面色涨红,却连一句反驳都挤不出来,只得重重压下怨气。
“我骗你做什么,我这儿还有她亲手写的信笺呢”
原本他也不好叫她知道有这事,免得她又不开心,可如今被她放肆嘲笑,裴净祁也起了胜负欲。
秦潇潇不屑的撇撇嘴角,摊开掌心朝他伸手。
“是吗?拿给我看看?”
她才不信李明萱会给他写什么信笺,这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真以为自己举世无双了。
裴净祁见她誓要争个长短,自顾转了神色,她现在好容易像是消气了,还是别惹她不快。
“我既与你成亲,还留着这些东西做什么?早不知扔哪里去了”
“哼,知道你也要颜面,你说是便是吧”
听着她如此勉为其难的体谅,裴净祁郁闷的捂了捂心口,他可算明白为何母亲每每与她争执都会晕倒了。
不过下一瞬裴净祁又觉着不对,为何偏是她抓着自己不放,她不也是心心念念都是旁人吗?
他心里就是不服气,苏颐年就那般好,好到她成了亲也忘怀不了。
阴阳怪气的哼哧一声。
“至少我在成亲之后便断绝了其他因私来往,倒不似你还对人念念不忘”
他尾音刻意拖得极长,带着刺人的沙哑。
“我念念不忘谁了?!”
秦潇潇起身跳脚。
裴净祁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苏颐年算不算?”
“不许你提他!”
果然,裴净祁敛眸,神色瞬间沉郁起来。
“晦气死了!我现在听到他名字都想吐,他就是个沟壑里的伪君子!”
嗯?沉郁之色忽而散尽,他先是新奇一瞬,而后心底莫名生了些得意。
听着她咬牙切齿的咒骂如连珠炮般砸落,裴净祁不生反感,眼底翻涌的情绪晦暗难辨,倒像是困兽窥见了破笼的缝隙。
“反正你今后别在我面前提他,败我好心情”
秦潇潇不愿再提起那事,一想到自己曾经那般豁出颜面却换得他一个阴谋诡计,她就恨不得再去苏府踹他两脚。
“对了,他是我的敌人,也就是你的敌人,你也不许给他好脸色!听到没有?”
秦潇潇叉腰警告裴净祁,恶狠狠的模样活像随时啄人的大白鹅。
裴净祁往床头靠了靠,屈起一条腿,手肘随意搭在膝头,看向秦潇潇的眼神也变得耐人寻味。
“这么说你心里没他了?”
“当然!从前也没有!都是被他骗了”
“那你心里还有谁?”
“还有……你管那么多干嘛?”
秦潇潇一时噎住,他怎么会问起这个?
再次看向裴净祁时发现他目光里竟带着些许戏谑,秦潇潇觉得自己脸颊变得滚烫。
他还不会以为自己心中有他吧?真是可笑,她又不是饥不择食。不,她一点儿也不饥饿。
面对裴净祁像火灼一样的眼神,秦潇潇逃避的侧过脑袋。真是讨厌,她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秦潇潇想到了裴夫人的绝招,心下一动。
“哎呀~头好晕~”
她抬手摸了下额头,随后跟没了骨头似的瘫倒下来。
裴净祁眼见她晕倒,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赶紧一步上前接住了她。
“喂?你没事吧?潇潇?”
捏捏她的脸也没反应,裴净祁把她抱到床上。
担心她出差池,裴净祁一瘸一拐慌忙去叫了大夫过来,忙上忙下一通,就得了大夫两个字。
“装的”
……
落日衔山,成片的红云随着晚风慢慢消散,昏黄的天空转而铺上交错相叠的乌云,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枯叶在骤起的风中打着旋儿,簌簌擦过林中粗壮的树干上。
两道人影如墨色剪影,孑然立于林木中。昏暗交替的天际下,唯有飘飞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搅动着林间愈发凝重的潮湿气息。
“师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渠州养伤吗?怎么就嫁给了那个姓方的,还怀了身孕”
易伏风简直快疯掉,他知道,若不是易知纾自愿,无人近得了她的身,可她不是……
他才从宿州回来,那日在路上便察觉到她的气息,不过她在马车里他也并未贸然拦截,悄悄跟着才见她进了方府的大门。
易知纾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神情淡漠的扫了易伏风的脖颈,视线落在到他耳下一寸处的刀疤上。
易伏风见状瞳仁乱了一瞬,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刀疤,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几个月前的事,我本想进太子府找那东西,可没想到遭了暗卫的围攻,险些丧命”
他抚着伤疤的手不曾放下,易伏风喉结不自然的滚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疤痕,目光紧紧锁在易知纾身上。
易知纾睨着易伏风,鸦羽般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淡薄的阴影,像是覆了层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