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侯府正厅的鎏金香炉飘着沉水香。姜婉身着浅绿襦裙,跪在青砖上,指尖轻轻抚过案头的烫金请帖。请帖边缘绣着皇家瑞兽麒麟,"靖远将军府陆景渊世子暨侯府嫡女姜婉"的字样烫着金箔,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皇家狩猎?"侯爷捻着胡须,目光落在请帖上,"皇上继位以来首次举办狩猎宴,能被邀请的都是京城显贵。婉丫头,你可愿去?"
"叔父做主便是。"姜婉福身,余光瞥见廊下闪过的湖蓝色裙摆——那是姜柔的丫鬟翡翠。她心中微动,知道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寒梅院。
"自然要去。"侯爷点头,"陆世子若能在狩猎中崭露头角,于你们的婚事有益。"他顿了顿,声音放柔,"姜柔最近在庄子上安分吗?"
"每日抄经念佛,倒比从前安静。"姜婉垂眸,指尖轻轻摩挲请帖边缘,"昨日送了碗莲子羹过去,她吃得很香。"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通报:"姜柔姑娘求见。"
姜柔进来时穿着素色襦裙,发间只插着支木簪,脸色比在寒梅院时红润些。她跪在侯爷面前,叩首时木簪掉在地上,露出额角的淡疤——那是幼时爬树摔的。
"叔父,"她的声音带着哽咽,"柔儿听说皇家狩猎宴的事,求您让我也去。"
侯爷皱眉:"你已被逐出族籍,如何能去?"
"柔儿知道错了!"姜柔抬头,眼中泛起泪光,"此次狩猎宴群英荟萃,柔儿想去开开眼界,也好替姐姐撑场面..."
"撑场面?"姜婉轻笑,"妹妹如今身份尴尬,若去了,怕是要被人说侯府管教不严。"
"姐姐放心,"姜柔转向姜婉,"柔儿会扮成丫鬟,绝不惹事。只求叔父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侯爷望着她额角的疤,忽然想起她母亲李氏临终前的叮嘱,心中一阵发软:"也罢,你就以侍女身份随队,但须寸步不离你姐姐。"
"谢叔父!"姜柔叩首,目光扫过姜婉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是夜,姜婉坐在窗前,望着手中的请帖出神。陆景渊翻墙进来时,她正用银针在请帖边缘绣并蒂莲,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在绣什么?"他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触到她微微发烫的肌肤。
"替姜柔准备的丫鬟服饰。"姜婉轻笑,"翡翠说她特意要了湖蓝色缎面,说是姐姐喜欢的颜色。"
陆景渊挑眉:"她倒是会装乖。"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阿福探到消息,姜柔近日与城西的落魄书生往来频繁,那书生曾是镇南王府的门客。"
"镇南王府?"姜婉放下银针,"看来她还没死心。"
"明日狩猎宴,我会让阿福盯着她。"陆景渊握住她的手,"你只管安心看我射箭,其余的交给我。"
姜婉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轻笑:"我倒希望她能安分些,毕竟...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次日辰时,侯府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姜婉坐在首辆马车内,透过窗帘望着姜柔——她穿着与翡翠同款的湖蓝色丫鬟服,正低头替她整理披风,指尖却在不经意间划过她腰间的玉佩。
"姐姐的玉佩真好看。"姜柔的声音带着羡慕,"像是...陆世子送的?"
"是。"姜婉任由她摆弄,"昨日他还说,狩猎时要射只白狐给我做披风。"
姜柔的指尖猛地收紧,随即又松开:"陆世子对姐姐真好。"
狩猎场设在京郊的白鹿原,春日的草原上开满野花。姜婉站在观礼台,望着远处骑马而来的陆景渊,他身着玄色劲装,腰间玉佩随坐骑颠簸轻晃,手中的银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看,陆世子来了!"周围贵女们的窃窃私语中,姜婉嘴角扬起轻笑。忽然,她瞥见姜柔趁人不备溜向左侧松林,翡翠紧随其后。
"阿福,跟上去。"她低声道。
陆景渊策马来到观礼台前,翻身下马时递来束野花:"替我看着点姜柔,她今日格外殷勤。"
"我已让人盯着。"姜婉接过花束,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小心些,听说此次狩猎有不少高手。"
"放心。"陆景渊轻笑,翻身上马时忽然皱眉——左侧松林里传来女子的惊呼声,正是姜柔的声音。
姜婉心中一紧,只见陆景渊已策马奔去。她提起裙摆跟上,却见姜柔倒在松树下,鬓发散乱,怀中抱着个书生,而陆景渊的玉佩正掉在两人脚边。
"陆世子明鉴!"姜柔哭喊道,"是他突然冲出来,我根本来不及躲避!"
书生慌忙跪地:"小人仰慕姜姑娘已久,今日特意在此等候..."
"够了!"陆景渊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脖子上的玉佩,为何与我的一模一样?"
书生浑身一颤,摸向脖子,却发现玉佩早已不见。姜婉适时出现,手中举着枚玉佩:"这是方才在路口捡到的,看来有人想鱼目混珠。"
姜柔脸色煞白,望着姜婉手中的真玉佩,忽然尖叫:"不可能!你明明...""明明让翡翠趁我不备换了玉佩?"姜婉轻笑,"可惜翡翠收了我的银子,早已将计划告诉我。"她转向书生,"你不过是枚棋子,对吗?"
书生叩头如捣蒜:"是姜柔姑娘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扮成她的旧情人..."
"姜柔,你还有何话说?"陆景渊皱眉,眼中满是失望。
姜柔望着周围围上来的贵胄,忽然狂笑:"姜婉,你以为赢了?就算没有这个书生,我也能让陆世子误会你!"她顿了顿,望向陆景渊,"你以为她真的清白?她在侯府时,曾与旁支的..."
"够了!"侯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柔,你屡教不改,今日便将你送去尼姑庵,省得再害人!"
姜柔猛地转头,望着侯爷眼中的怒火,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这次再也没有退路了。
"叔父三思!"姜婉求情,"妹妹不过是一时糊涂..."
"糊涂?"侯爷摇头,"她若再留在京城,不知还要闯出什么祸来。"他示意护卫,"立刻送她去慈云庵,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回京!"
姜柔被拖走时,忽然望向姜婉,眼中的怨毒化作绝望:"姜婉,你会后悔的...深宅里的人,终究逃不过因果!"
姜婉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中一阵钝痛。陆景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别难过,她的路,是自己选的。"
"我只是可惜。"姜婉轻叹,"曾经那么可爱的妹妹,终究被深宅扭曲了心性。"
"深宅里的故事,本就少有圆满。"陆景渊轻抚她的发顶,"但你我不同,我们有彼此,便有了对抗一切的底气。"
狩猎场上,号角声骤然响起。姜婉抬头,看见陆景渊眼中的星光,忽然轻笑。她知道,无论深宅里还有多少风雨,只要有眼前这人在身边,她便能守住本心,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是夜,陆府的书房里,姜婉望着案头的请帖,忽然轻笑。陆景渊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轻声道:"在想什么?"
"在想姜柔的话。"姜婉转身,指尖抚过他眉间的纹路,"她说深宅里的人逃不过因果,可我觉得,我们的因果,是彼此救赎。"
"不错。"陆景渊低头轻吻她的额头,"我们的因果,是上天注定的情分,任谁也拆不散。"
窗外,春风拂过,带来远处的马蹄声。姜婉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无比安心。她知道,皇家狩猎宴不过是京城风云的序幕,而她与陆景渊,终将在这更大的舞台上,书写属于他们的传奇。